有诗为证:“紫蟒金冠爵禄尊,夫人节操等松筠。甘将冰雪尝清苦,天赐恩荣晚景声。”
薛仁贵开口说道:“原来您丈夫就是薛礼。他与我是同辈好友,一同投军。他在海外征东,在张大老爷帐下,当了一名火头军。如今圣上班师回朝,他想必很快就要回家了。我听说大娘十多年来一直在这窑中,日子过得如此凄凉,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我这里有十锭黄金,送给大娘,您收下吧。”
柳金花一听这话,顿时大怒,说道:“你这大胆的匹夫,竟敢用钱财来调戏我!我男人厉害得很,要是他在,非打死你这狗东西不可。休要胡言乱语,赶紧给我出去!” 薛仁贵见小姐发怒,却只是嘻嘻笑着说:“大娘不必动怒。” 一旁的金莲也大声喝道:“叫你走你不走,等我哥哥回来,有你好受的!”
顾氏乳娘见薛仁贵举止端庄,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和当年的薛礼十分相似,便上前说道:“小姐,别生气,让我来问问他。” 接着,她转向薛仁贵,问道:“尊官,您既然知道薛官人,就把事情说清楚,可别含糊其辞。” 薛仁贵听乳母这么问,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想,若就此说明自己的身份,那这一双儿女是从何而来?莫不是妻子在窑中与他人苟合生下来的?这可得问个明白。可若不说明,妻子十多年来吃的苦,又怎能让自己放心得下?自己特地前来寻访,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走了。他暗自盘算,决定先把 “平辽王” 这三个字藏在心里,问清楚这双儿女的情况。若情况真的不妙,自己便一剑将事情做个了断。
主意已定,薛仁贵开口说道:“娘子,我就是薛礼啊,咱们曾同床共枕,你怎么就认不出我了呢?” 柳金花听了,气得满脸通红,说道:“你这可恶的匹夫,越发过分了!女儿,等你哥哥回来,好好收拾这个家伙。” 乳母连忙说道:“小姐,先别发怒,让我再问个明白。尊官,您把以前的事情细细讲清楚,省得等薛官人回来闹矛盾。”
薛仁贵便说道:“我当初到府上做小工,承蒙小姐见我衣裳单薄,赠我红衣。不想被岳父知道了,连累小姐。多亏岳母相救,后来我们在古庙殿中相遇,又承蒙乳母您从中撮合,将我驮回这破窑中,我们才成了亲。之后,多亏恩兄王茂生夫妻时常照顾,我每天在丁山脚下射雁维持生计。后来,周青贤弟邀我一同去投军,我便在总兵张大老爷帐下的月字号里,当了一名火头军。如今班师回朝,特来与娘子相会。”
薛仁贵说完,柳金花说道:“我官人左胳膊上有块朱砂记,若有,才能证明你是薛礼。” 薛礼脱下衣服,果然露出了那块朱砂记。柳金花这才相信眼前之人真的是丈夫,顿时两人抱头痛哭。柳金花叫女儿过来,让她拜见父亲。
金花哭着说:“官人,你今日才知道你妻子受的苦。本指望你出去能谋得一官半职回来,也好给父母争口气,让你妻子能过上好日子。可如今你却只是个火头军就回来了,还不如前年不出去投军,在家射雁,日子也能过得去。也罢,如今只能靠孩儿射雁,你还是到外面去做些事,帮着孩儿维持生活吧。”
薛仁贵听了,问道:“娘子,我出门之后,并无儿女,今日回来,怎么又有了儿女?你得给我讲清楚。” 金花说:“官人,你去投军之后,我便怀有身孕,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一双儿女。儿子取名丁山,女儿取名金莲。他们都十分有本事,和你年轻时一样。孩儿出去射雁了,一会儿就回来。等他见了你,肯定十分欢喜。”
薛仁贵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问道:“娘子,那孩儿有多高,你跟我详细说说。” 金花道:“孩儿身长五尺,面如满月,鼻直口方,身穿青布袄,青布裤子。” 薛仁贵一听,跺脚喊道:“坏了,坏了!娘子,不好了!方才我来拜访你,在丁山脚下确实看到一个小厮在射开口雁。不想芦林之中突然跳出一个怪物,正要吞了孩儿,我见状想救他,便一箭射去,那怪物瞬间不见了,可却误射死了孩儿,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金花一听,大哭起来:“冤家啊,你不回来也就罢了,今日回来,却把孩儿射死,我跟你拼了!” 她一边大哭,一边朝薛仁贵撞过去。金莲也哭着说:“爹爹,哥哥被射死了,尸骸也得埋葬啊。” 薛仁贵无奈地说:“那尸首被老虎叼走了,我上哪儿去找啊。” 金花母女听了,哭得更加伤心。薛仁贵见此情景,也落下了几滴眼泪。他上前劝道:“夫人、女儿,别哭了。孩儿没这个福气,现成的爵主爷的位子都没了。”
金花听了,啐道:“你还在这儿做梦呢!人穷志短,一个火头军的妻子,还想做夫人?正军的妻子才能做王后呢!” 薛仁贵道:“夫人若不信,如今绛州正在建造王府,你知道是给谁建的吗?” 金花道:“那肯定是朝廷的有功之臣。” 薛仁贵又问:“夫人,你知道王爷姓什么吗?”“听王家伯伯说姓薛,名字不知道。” 薛仁贵道:“这不就对了,我和尉迟老将军跨海征东,在海滩救了皇上,早早平定了东辽,班师回朝后,皇上恩封我为平辽王,驻扎在山西,掌管五府六州一百零三县的地方,一应文武官员,我都有先斩后奏之权。如今我寻访到了夫人,要把你接到王府中,享受荣华富贵,不想孩儿却死了,这不是他没福消受吗?就算是府州官的公子,要承受这样的福分也得有福气,更何况是藩王的世子,这不是他没福是什么?夫人再哭也没用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金花听了这番话,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孩子死了,喜的是丈夫做了王位。她收起悲伤,开口问道:“你说你做了平辽王,有什么凭据?莫不是因为射死了孩儿,编出这话来哄我们吧?” 薛仁贵道:“夫人,你若真不信,我给你个凭据。” 说着,他从身边取出一颗五十两重的黄金印,放在桌上,说道:“夫人,你看,我到底是不是骗你?”
金花看到黄金宝印,这才相信,说道:“相公,你真的做了藩王,没骗我吧?” 薛仁贵说:“金印在此,绝不敢哄夫人。” 金花嘻嘻笑道:“谢天谢地,我这副模样,怎么能进王府做夫人呢?” 薛仁贵说:“夫人不必担忧,明日我自会请鲁国公程老千岁,带着文武官员来接你。只是不知道我出门之后,岳父家中可有消息?” 夫人说:“哎呀,相公。家中只有我父亲,他以为我真的死了,是母亲和兄嫂偷偷放我走的,他们不知道我住在这窑中,十多年来都没有音信,如今也不知道我爹爹、母亲怎么样了。”
薛仁贵点点头,又问:“夫人,这十三年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金花说:“相公不问还好,若问起你妻子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多亏了乳母相伴,千恩万谢,还要感谢王家伯伯夫妻,他们时常照管,我才把儿女抚养了十三年。” 薛仁贵说:“进了衙门,少不得要把恩哥、恩嫂接过去,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让他们一同享受荣华,我还要封他们官职。夫人,如今你还是回到岳父家中去。他家有百万家财,住着高堂大厦,鲁国公来了,也有面子。若住在这破窑里,怎么好迎接夫人,这岂不是有损王府的颜面,要被绛州百姓笑话。我先回绛州,夫人你尽快到岳丈家中,等着程老千岁来接你。至于恩哥、恩嫂,我不日就会派差官去迎接。我还要去上任,事情紧急,就此别过。”
夫人说:“相公,我们相隔十多年,才相聚这么一会儿,怎么就要走了?” 薛仁贵道:“夫人,进了王府,有的是时间细谈。” 他依依不舍地出了窑门,来到山冈,上了马。他望着山脚下,想起儿子,心中好不伤心。他几次回头,实在不忍离去,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朝着绛州方向而去,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金花小姐见丈夫离去后,她和女儿都知道了仁贵做了王位,心中十分欢喜。金花对乳母说:“方才相公让我回父母家中,好等程千岁来接,这破窑确实不方便。但要是回到家中,父母不肯收留,可怎么办呢?” 乳母说:“小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们叫上王家伯伯一起去,跟员外说小姐还活着,再讲讲薛官人如今征东有功,做了平辽王,不怕员外不认。况且院君、大爷、大娘都知道是他们帮小姐逃走的,只是不知道小姐住在这窑中。只要院君和大爷跟员外讲清楚,员外肯定会留下小姐的。”
金花说:“乳母说得有理。那就去请王家伯伯过来,一起去说。” 乳母依言,把这事告诉了王茂生。王茂生听说薛仁贵做了王位,满心欢喜,对毛氏大娘说:“不枉我和他结义一场,救过他性命,如今这好事可算落到我们头上了。” 毛氏大娘说:“我就看薛官人有官运,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 茂生说:“别多说了,赶紧一起去。”
夫妻二人急忙来到破窑中,王茂生说道:“弟妹恭喜啊,兄弟做了这么大的官,我们王茂生也跟着沾光了。” 金花把薛仁贵来访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还说:“相公还要报答大恩,不日就会派差官来请你们。麻烦伯伯和乳母到我家中报个信,好等他们来接我。” 王茂生满口答应,说这是应该的,便和乳母一起,前往柳员外家中报喜,此事暂且不表。
话说那柳员外,当年误以为女儿已死,此后院君整日吵闹不休,柳大洪与田氏也在一旁不断劝解。日子久了,柳员外心中渐渐有了悔过之意。
这一天,乳母和王茂生前来报喜。柳员外一时摸不着头脑,满脸茫然。柳大洪见状,赶忙说道:“爹爹,妹子其实并未死去。当年我们设下圈套,瞒着您放走了妹子,让她得以逃生。今日乳母和王茂生前来告知,薛仁贵如今做了大官,想要接妹子回家,明日鲁国公便会前来迎接妹子赴任。爹爹,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准备,派人去把妹子接回来,好等着程千岁前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