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猪年纪事（771）
正月十五，寓居长安的回纥商界首领突董要求参拜曾经驮载过磨延泣的驼轿，遭到拒绝，冲出鸿胪寺，在坊市掠人子女。遭到拦截后，聚集三百骑手持棍棒等器械围攻金光门、朱雀门。代宗派中使刘清潭携带锦帛玉器宣慰，乃止。
初春，三十名吐蕃勇士护送毛押牙到桑耶寺。尚赞摩设宴宽慰他，并颁发免死铁券。毛押牙感激涕零，割发为誓，效命主帅。又赠其所着汉、蕃双语《藏地感怀组诗》两卷。又以田承嗣、张忠志、李怀仙、薛嵩等安史部将往仆固怀恩营内谢罪投降之史实为题材，创作情景短剧《执鞭随蹬》，表达河西诸将纷纷归顺吐蕃元帅愿景。尚赞摩阅后大加赞赏，令汉俘排演。滑州节度使令狐彰获悉，愤懑，举荐其幕府书记崔汉衡出使吐蕃交涉。代宗调为殿中侍御史，又拜检校礼部员外郎，充和蕃副使。
仲春，路嗣恭倡议之“武愍哥舒翰长枪扬威河西”行动在长安全面展开。商贾市民积极响应，如火如荼。元载骑高头大马，巡游各大街道，宣讲，鼓动。但各级官吏冷静观察，唯裴遵庆等少数资深元老捐赠三年俸禄。贾明观在江西发表声明：“愿意捐出‘大荒会所’三成股份，但求入京养老。”同时，他号召其爱徒双色球以实际行动支持元载。魏少游将贾明观召进府，说：“汝不识时务，闯祸也。”然后，长吁短叹。贾明观不以为然。元载遣快吏至江西，未到，魏少游病殁，遂奏请代宗，派路嗣恭为江西观察使，限半月到任。路嗣恭清楚此为元载釜底抽薪之计，但无可奈何。元载设家宴安慰他：“李泌漠视朝廷律令，四处游荡。此次南下，莫令其在南，莫令其在北，处置好牛鼻老道，可保证让你再次入朝重用。”路嗣恭慨然允诺，昼夜兼程，赴任。贾明观设宴接风，路嗣恭怒火万丈，斥骂：“汝不过是卑微捕贼吏，恃鱼中人之势，恣行凶忍，毒胜豺虺，吾若容你横行霸道，卸任之日，江西百姓岂不投击砖石以快意？”贾明观以手势许以万金，路嗣恭不理，立即杖杀。又没收其投资之客栈、码头、歌肆、青楼、商号、地产等，全部充公。之后，奏李泌为虔州别驾。
暮春，尚修罗遣使送报尚赞摩对瓜、沙两地军事侦查情况并附略图：龙勒、西关镇二；大水、西子亭、紫金戍三；烽火台三十四；木栅二，戍堡五。瓜、沙之间尚有悬泉、雍归、新乡等军镇及其它许多戍驿烽障，各据地势，拱卫沙州。尚修罗与熟悉该地情况之蕃军俘虏之僧人、军士比对，较为精确。
初夏，莲花生法师率印、蕃佛僧二十名与苯教师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等数百苯教徒在逻娑举行论辩法会，大胜。尚赞摩力邀莲花生赴河西传法。莲花生沉默以拒。尚赞摩率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等三十名苯教师自逻娑前往疏勒南山。途经尚赞摩原部属、阵亡大将子孙因战功获封地，其主牧马官盛情款待，且献长安乐队演艺助兴。中有着藏服之琵琶妇与毛押牙相对而泣。经询问，其乃毛押牙发妻，受安禄山叛军祸乱，逃奔中失散，天各一方，未曾想在此相遇。尚赞摩欲以重金赎回，琵琶妇痛哭失声，涕泪纵横。其已改嫁，生子女五，夫与两子皆从军出征，至今杳无音信。两人相约互不干涉对方，各奔前程。毛押牙详细记录其夫信息。
仲夏，澧州刺史杨子琳入朝，代宗赐名“猷”，任澧朗镇遏使。端午节，襄阳赛龙舟。双色球因过分激动昏厥三日，清醒后，与往日姿态全然不同，正襟危坐，冲吕崇贲喝斥道：“深惟明！吾乃现今皇帝之叔李璘，为太上皇抚养，四岁受封永王，后领荆州大都督及山南、江西、岭南、黔中四道节度使，你以平级礼仪待朕，想造反不成？”吕崇贲见其口吻、容貌极似玄宗，惊讶不能语。双色球又指着哥舒晃等将领及文士说：“这不是高仙琦吗，哦，还有季广琛，薛镠、李台卿、韦子春、刘巨鳞都在这里，襄阳王李玚呢？谁把皇子藏到广陵了？谁说被乱兵所杀？朕不会接受宦官啖廷瑶、成式等人招抚！朕不怕皇甫铣招讨，朕要割据江淮，称雄江东！”言毕，再次昏厥。醒后，又恢复原状，对前事一概不知。吕崇贲令将其扣押，严禁外泄此事。
暮夏，元载接到岭南流民孟瑶、敬冕密报：循州刺史哥舒晃在庐山寻访到隐居多年的肃宗之弟李璘，召集安思顺、安元贞等被流放之族属和旧友，密谋拥立为帝，割据江南，进而夺取天下。代宗大怒，令吕崇贲严加查办。孟瑶、敬冕返岭南，请求为将。吕崇贲问：“哥舒晃名为刺史，实乃寓居，尔等捏造事实，缘何？”两人答曰：“无他间隙，唯在功名。”吕崇贲郁闷，轻骑简从，往循州，对哥舒晃说：“昔时安禄山叛乱，吾由蒲州刺史改任关内节度使兼顺化郡太守，汝兄恸哭出关之日，吾率军民掩泪相送。潼关失守，吾被降为太府卿，后任广下州都督，充岭南节度使。吾念汝兄忠勇，怜其冤屈，故收罗哥舒族属旧将，多方关照。未料，双色球入岭南，与流民孟瑶、敬冕狼狈为奸，构陷无辜，奈何？自古君子难敌小人，奈何？岭南山高雾锁，荒蛮粗野，竟不能遮挡流言蜚语，奈何？”哥舒晃叹息说：“吾本西域牧族，辗转远徙至潮湿漳地，命也！商户多家追随至此，生死相托，如遇不测，命也！何必担忧？”吕崇贲无语，连连饮酒，大醉，乘月归，途中被孟瑶、敬冕等截杀，又号召流民，许以厚利，以“击鼓传话”之方式由岭南往长安递送短信息：“哥舒晃击杀岭南节度使，反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初秋，崔宁发出倡议：“流民无赖，文不能写，武不能战，不事稼禾，不懂交易，终其一生，以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为立身之本，可恶至极，可恨可悲，但又不能根除断绝之，唯请谣传途经之地，严加防范，误令传播。”田承嗣、薛嵩、李宝臣、朱希彩、李正己、梁崇义、李灵曜等各地军将积极响应，封杀。于是，“击鼓传话”游戏路线取道南诏，又至吐蕃境，辗转到逻娑，再到桑耶寺，又尾随尚赞摩到柴达木之楚玛尔河，逢尚息东赞、尚赞桑率领仪仗队和乐团迎候尚赞摩，并且演练汇报吐蕃军进攻金城失利之事。流民不分青红皂白，欲抢头功，立即将信息击鼓发出。由于语言障碍，信息内容翻译时被扭曲变化为：“仲夏，河西奇热，蕃兵驻守南山纳凉，三十六名美貌女兵密报，称建康军使乐庭环命向应龙新近在金城布置七千五百名军士，良种汗血马两千四百匹，拟偷袭蕃军。尚赞桑好马如命，率大军攻破城门，见其内布满无数铁人铁马，遥闻喊杀声如同洪水奔涌，急令撤军，自相践踏，伤亡者近千。”尚赞桑正要纠正，大元帅已经被簇拥至前，并做如下训话：“胜败乃兵家常事，尚赞桑如实报告战况，精神可嘉。”遂宿营宴饮。流民继续进行“击鼓传话”游戏。迷路，穿越祁连山，抵达敦煌。补充粮草，稍事休整，绕道北漠，继续向长安传递。
仲秋，元载邀请朝中大臣及长安富豪、名伶举行赏月诗会。酒酣耳热，忽闻羯鼓自远处传至府内。未久，见数十名着吐蕃服装男子“击鼓传话”，径直入堂。众人以为吐蕃军攻进长安，皆惊慌失措。元载喝问：“尔等何故如此无礼？”男子回答：“吾等乃岭南流民，受孟瑶、敬冕重托，有重要机密情报告知！”元载说：“诗会之众，皆为同好，但说无妨！”十名男子争抢发言，王卺忍耐不住，说：“我数到三，你们一起说，都有赏！一！二！三！”他们齐声朗诵：“雪面淡眉天上女，凤箫鸾翅欲飞去。玉山翘翠步无尘，楚腰如柳不胜春。”元载怪怪地望一眼面红耳赤的杨炎，转头问流民：“这就是你们历尽千辛万苦从岭南传到长安的话？”未等流民回答，杨炎走上前，怒气冲冲（此乃平生第一次发火）说：“休要胡言乱语！这首诗歌名为《赠元载歌妓》，本官刚刚写就，墨迹未干，怎会自岭南传来？难道说我是可耻卑鄙的剽窃之徒？”众流民面面相觑，忽然抓乱须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孟瑶、敬冕亲口说短信息传到长安就能得到一亩地和两头牛，你们身为高官，却不讲信义，赖流民的账，我们横竖是不答应！”元载气得咬牙切齿，揪杨炎到后堂，谇一口：“你别仗着是仲武舅子哥就为所欲为，老实交代，你们搞什么名堂了？”杨炎委屈地说：“大人提携之恩未报，怎敢生二心？请宽限时日，卑职一定将此事搞个水落石出。”
暮秋，尚赞摩抵达河西，令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等三十名苯教师分赴各大雪山、森林、牧场、湖泊、河流举行盛大祭祀、跳神活动。凉、肃二州“嗢末”部头目纷纷出资邀请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禳解。尚赞摩令《执鞭随蹬》剧组随同巡演。各大部落首领、富户、商贾陪同尚赞摩在凉州观看演出过程中，舞台突然插入一段不相干的情节：先是肃宗亲笔所题“端居庐”三字，接着，字体推远，草庐完整呈现。四名黑衣盗贼自窗户、大门突入，各使兵器，对聚精会神读书的道士刺、砍、剁、剜。看客惊讶，屏住呼吸。舞台上血肉崩裂，腥气弥漫。盗贼将骨肉抛掷山谷，逃散。笙歌响，彩云飞，道士自悬崖绝壁处从容走到台前，说：“吾乃真人版李泌，尔等勿费心机捉捕！”言毕消失，《执鞭随蹬》照常进行。
初冬，杨炎向元载提交第一次调查报告：流民来自田承嗣管内四处重要建筑工地，因为不堪忍受牙军折磨与盘剥，逃离魏博，冒充“击鼓传话”团队，以期到长安领赏，未料，临场忘词，仓促背诵《赠元载歌妓》搪塞，导致骗局穿帮。元载沉思一阵，问：“既然流民自东而来，如何穿着吐蕃服装？”杨炎尴尬，不能回答，继续调查。
仲冬，杨炎向元载提交第二次调查报告：流民确实来自田承嗣管内“四圣祠堂”建筑工地，因为嫉妒牙军丰厚待遇，心生怨恨，乘田承嗣委托商队密请苯教师禳解祈福之际，盗窃服饰用物，冒充经师，成功逃离魏博——他们本来要向丞相汇报田承嗣辖地内政治、经济、财政、户口、税赋等绝密情报，讨赏，意外撞见诗会，误认为是文人雅集，便虚于应对，以免泄露真信息。元载问“四圣”是哪几位先皇。杨炎说指太宗、玄宗、肃宗、代宗。元载冷笑道：“都说田承嗣老奸巨滑，心术超群，在朕看来，不过如此！四圣中，太宗、肃宗、代宗尚可拉出来摆设摆设，唯玄宗不能立。为何？其过大于功，祸害无穷，至今为人所诟病。太子李适必将在代宗之后继位，号令天下，田承嗣鼠目寸光，这点远见都没有，怎能成事？”杨炎恍然大悟，建议利用流民传话。元载收敛笑容，指着杨炎脑壳说：“这事我来顺手处理。你将重点放在岭南！消息发源地一定得来自岭南，明白吗？而且，必须与哥舒晃有牵连——瞧你那呆样！你的悟性实在太差，非要朕点透吗？”
暮冬，崔汉衡率使团返回长安，代宗迁为右司郎中，再改任万年令。阁逻凤忏悔叛唐行为，决定献其幼女洱海公主给太子李适为妃，愿与唐世代友好。同时，号召被吐蕃征调到河西参战之南诏籍士兵通过各种途经返回故乡，在洱海之畔唱歌送亲。尚修罗所属“桂”部军士与“嗢末”部仆从躁动不安。尚息东赞、尚赞桑疑为鬼魅作祟，派人赴藏地邀请苯教师安定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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