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戈去见了湛弘昌。
宋闻渊不想她去见湛弘昌,可这会儿宋闻渊带着人搜山呢,看守是两个面生的小伙子,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之前自然不会拦着自家少夫人。
临时准备的拷问室,自然比不得诏狱的氛围,但元戈一脚踏入,便已经被一股复杂又刺鼻的味道惊了惊,说不上来的味道,血腥味、尿骚味、还有些奇怪的味道,混合成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气味……是一种让人浑身不适的气味。
房间不大,为数不多的两扇窗户都被封死,半点光线透不进来,只此刻打开的房门外,光线从身后打进屋内,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眯着眼看来,蓬头垢面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大抵是看不清门口站着的是谁,他“哼哧哼哧”地从喉咙里吐出几口浑浊粗重的气息之后,才说着勉强可辨的话来,“我是不会交代的!有本事就弄死我……呵,传闻中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个孬种,有本事就弄死我!”
说完又笑,一边笑,一边哼哧哼哧地喘气,听起来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口绵密的痰,上不来,也下不去。
元戈站在门槛之内,蹙眉打量着角落里的湛弘昌。
他蜷缩在那里像一只年迈的虾米,脑袋都快要埋在膝盖里,衣服头发脏兮兮黏糊糊的,很是狼狈。但委实看不出受了什么重伤的样子,偏空气中又有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元戈忍着翻涌的气血,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湛弘昌,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门口的看守,“王家那对兄弟呢?”话音方落,湛弘昌猛地一哆嗦,朝着角落里又缩了缩腿。
看守老老实实坦白,“之前王家兄弟受了些刑,如今被大人送去山下医治了。”甫一说完,元戈就见着湛弘昌又是一哆嗦,他将自己的一双腿都抱了起来,脑袋埋在膝盖里,身体微微打着哆嗦。
看得出来“王家兄弟”四个字,是他恐惧的源头,方才还吆喝着“有本事弄死我”的老管家在这漫长的审讯过程中,虽然没有受到肢体上的伤害,却接受了精神上的拷打。而王家那对兄弟……显然是被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鸡”。元戈沉默颔首,提着裙摆踩过凌乱的地面,走到里头才发现,原本落了灰尘的地面早已脏污地不成样子,血水混着尘泥,呼在地上薄薄的一层,脚底只觉黏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宋闻渊不愿让她过来了。
着实让人浑身不适。
可她现在心疼有个疑惑想要一探究竟,她忍着这种从脚底板直直窜上天灵盖的不适感,步履轻缓走到湛弘昌跟前,垂眸打量着半晌,见对方自始至终半点反应也无,这才唤道,“湛管事。”
女子声线温润,湛弘昌哆嗦的身体一顿,抬头看来,半晌喃喃,“是你啊……少夫人屈尊降贵,来这脏兮兮的牢房里探望老头子,不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