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太敏感。毕竟生活里像我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孩子太多,谁会特别关注一个瘦小不起眼的女孩呢?但那些微妙的痕迹,就像梧桐叶间漏下的阳光,明明灭灭地提醒着我——有人在暗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第一次注意到异常是在初冬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溜到出租屋大院后门的梧桐树下背英语单词,那里很少有人去,是我偷偷为自己开辟的小天地。那天特别冷,我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像一缕缕轻烟。当我搓着冻僵的手指翻开书本时,树根旁突然多了一盒热牛奶。
铝箔包装的牛奶盒上还凝着水珠,摸上去烫手。我警惕地环顾四周,枯黄的草坪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枝头跳跃。牛奶香甜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时,我莫名想起妈妈我的养母——虽然我对她的记忆已经模糊得像褪色的照片。
"暖暖!你又偷懒!"李老师的喊声从远处传来,我慌忙把空盒子塞进树洞,拍了拍校服上的草屑跑回去。那天晚上我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把牛奶放在树下,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第二次是在钢琴室。福利院唯一的那架老钢琴音不准,键皮剥落,却是我最珍视的东西。每周三下午有音乐课,我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那天风特别大,从破旧的窗缝钻进来,把我刚练熟的《致爱丽丝》琴谱吹得满屋飞舞。我手忙脚乱地捡拾,上课铃却响了,只好匆匆把散落的纸张塞进琴凳下。
第二天再去时,琴谱整整齐齐地夹在谱架上,连折角都被细心抚平。我翻到背面,发现右下角有个淡淡的铅笔印记——像是谁的手指不小心蹭上去的。我用指腹摩挲那个痕迹,突然觉得心跳加速。
"张伯,昨天有人来整理过钢琴室吗?"放学后我问管理员。
张伯正修理漏水的龙头,头也不抬:"没有啊,昨天下午锁门后没人进去。"
最奇怪的是杨西的事。他是附近中学的混混,总爱带着几个跟班来出租屋或者我上钢琴课的福利院里找茬。我因为成绩好常被老师表扬,成了他重点欺负的对象。书包里被倒墨水、椅子上粘口香糖都是家常便饭。那个雨天,他把我的作业本扔进水坑里,我蹲下去捡时,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我的手被铁门夹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活该!没爹没妈的野种!"杨宇的笑声混着雨声刺进我耳朵。
我咬着嘴唇没哭,但那天晚上躲在被窝里,眼泪把枕巾浸湿了一大片。第二天杨西没来上学,第三天也没有。一周后他出现了,右手打着石膏,脸上带着我从没见过的恐惧表情。更奇怪的是,他一见到我就躲,眼神闪烁得像见了鬼。
"杨西怎么受伤的?"我问同桌小林。
"听说是摔断了手。"小林压低声音,"但有人说看见他被一辆黑车拦住,车里的人..."
老师严厉的眼神让小林闭上了嘴。我低头看自己手上结痂的伤口,突然想起那天清晨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