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样貌上来看,困龙潭的城主周圲像个须发花白年近七十的老头子,但在城里住久了的人会说,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正如二十年前周瑚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二十年后他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一样。不过他们父子俩这种延迟衰老的情况在困龙潭中并不普遍,只有少数人这样而已,其他人仍会以自然的速度衰老。因此,困龙潭的人都把周圲父子以及纪承和江泓两位统领都视若神明。着困龙潭的宫城据说距离地面有二百多米,但他们这座地下城并不缺少光亮,每隔十二个小时,就有一个温暖的“太阳”准时地从东边升起,过了十二个小时又会从西边隐没,这是一般的规律。但每年的农历八月初一会出现意外,“太阳”看上去会特别的明亮,但照耀的时间会缩短许多,不足六个小时,很快就会收起它的光线。
周圲作为宫城里最大的神明也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只说他在教育人们要学会珍惜着美好时光,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不过此时坐在忠义殿大堂的周圲脸色并不好看,他盯着眼前那位曾在苦楝村把周瑚从一一四手中救出来的统领江泓问道:“你确定确实在映月湖东北方向处发现了一一四部队有集结的迹象吗?”
“是的。”江泓说道:“他们从今天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从不同方向赶过来,由凌家的凌海峰领头,队伍十分壮观,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们的矛头不言而喻是指向我们的。”
“不管谁来,我都不允许他们破坏我儿子的婚礼。”周圲说道:“你亲自去重新布置好八道防线,必要时候可以主动出手,我要让进犯困龙潭的人一个也别想走。你大胆去做吧,不必担心会与一一四闹翻,事后我自然会去处置。”
“遵命!”江泓拱手说道:“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周圲纠正他的用辞,继续说道:“还有,我们困龙潭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这么盛大的喜事了,宫城里很多人都期盼着典礼能够成功,同时好好庆祝一番。在这个时间里,我不想听到坏消息,如果不能把来犯的敌人消灭掉,你也不用再来见我了,知道了吗?”
等江泓领命离开之后,另一位统领纪承凑上来,低声说道:“城主,不是做臣子的话多,这几天我的眼皮总是没预兆地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又用铜钱占卜,显的是大凶之兆,我们困龙潭恐怕会遭一大劫啊。为此,我昨夜整夜都吃不好睡不好,就想,举行婚礼之日选在八月初一,是不是徐家的一个阴谋,现在一一四方面又蠢蠢欲动,综合多种迹象来看,今晚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啊。”
听纪承说完,周圲既不感到意外亦无惊慌之色,只平静地叹气道:“纪老啊,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看在眼里了,也是考虑了许久。我们困龙潭几百年来一直保持着强大的韧性,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一一四吃掉的。何况,我们困龙潭与朝廷作对了几百年都能安然度过,而且困龙潭今日之势,远迈于草创之时,我又有纪统领你和江泓统领两位左臂右膀的辅佐,一个执掌水系拒人于门外,一个统管地下世界让黄泉改道,再加上困龙潭历经数百年的沉淀,我足以高枕无忧了。难道我儿子结个婚这么简单的心愿,都要受到那么多的掣肘吗?我周圲就想要喝几杯喜酒,又怎么了?”
顿了一下,周圲脸色稍缓,说道:“至于时间选在今天,也就是八月初一,我也是经过仔细考量才答应的。在今天,困龙潭中日短夜长,虽然活人的术法会有所削弱,而我们都是对等的,谁也没有从中获益。况且我们还有无数的鬼民,夜里正是他们尽兴狂欢之时,这是我送给来访的客人们第一份礼物,希望他们能够撑得过去,哈哈……纪老啊,占卜的事情无需介怀,来,我还要和你好好喝一杯呢。这么多年来,你为了困龙潭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如果没有你和江泓,困龙潭早就保不住了。趁着瑚儿大喜之日,我还要好好感谢你们呢。”
纪承还想多说几句,无奈城主偏不愿听他逆耳之言,找个借口就去安排婚礼的事宜了。纪承微微叹了一口气,两片胡子抖个不停,走出忠义殿外,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挂在屋檐横梁上的牌匾中苍穹有力如龙在飞的三个大字,不禁心生悲凉,哀叹道:“都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到了明天,你们还会在吗?”
一个早早等候在门外的仆人连忙迎上来:“老爷,下午三点已过,该回去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