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杭耐心地说：“她描述的这一切听起来很悲惨，但仔细想想，却经不起推敲。”
“首先，冯秀爱说的那些细节，比如工资卡被控制、被禁止和朋友见面、遭受言语侮辱、精神控制等等，这些事情听起来确实很具体。”
“但如果熊嫚儿的丈夫对她的控制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她有可能站在律所楼下，做这一切事情吗？真正被剥夺了自由的人，有时甚至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遭遇……”
“其次，熊嫚儿如果真的受到如此严重的虐待，为什么她自己不站出来说话？为什么她全程都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任何表情？这不符合常理。如果她真的是受害者，她应该会感到愤怒、委屈，甚至会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但你看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这不奇怪吗？”
小许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奇怪……可是，冯秀爱也说了，熊嫚儿是在她丈夫压迫下变成这样的，有没有可能是她已经麻木了，所以才没有任何应有的反应？”
李杭突然反问道，“你在听冯秀爱说话的时候，有注意观察熊嫚儿的表现吗？”
小许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有，我的注意力全在冯秀爱身上了。而且熊嫚儿似乎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也没表情，从头到尾都一个样吧？有什么值得观察的吗？”
李杭说，“其实，无论冯秀爱说得多么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但熊嫚儿的反应才是关键。”
李杭突然问小许，“如果是你正在经历一段悲惨的婚姻，而你在听别人转述你的遭遇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小许想了想，说，“我应该会很委屈？可能比我自己说出来还要委屈。”
李杭说，“你可能会感到愤怒、委屈，甚至羞愧，但无论如何，你的情绪都会被触动。哪怕你已经麻木了，哪怕你被压迫得不敢反抗，但当别人提到你的痛苦时，你总会有些下意识的反应。比如眼神闪烁、嘴角颤抖，或者身体颤抖。这些细微的反应是无法伪装的，因为它们来自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
他顿了顿，看向小许，继续说道：“但熊嫚儿呢？她从头到尾都像是一尊雕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的表情、眼神、肢体语言，都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僵硬。这说明什么？”
“——要么她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要么她已经被训练得完全失去了自我表达的能力。而后者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是很难被完全压抑的。”
小许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您是说，熊嫚儿的反应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一个受害者？”
李杭说：“没错。而且，虽然熊嫚儿乍看之下全程一动不动像个雕塑，她似乎也在尽力克制自己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可是她还是会有没来得及藏住的东西。”
小许追问道，“没来得及藏住的？是什么？”
李杭说，“眼神。心虚的眼神。尤其是在冯秀爱两次激动得要下跪的时候，熊嫚儿的眼神除了心虚，还有些厌恶。”
小许惊讶地重复道，“厌恶？怎么会？”
“也许她从内心也不赞同冯秀爱的表演。但无论这个故事的真实版本是怎样的，至少可以肯定，冯秀爱没有完全说真话。”
小许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那冯秀爱她为什么要编造这些故事？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同情她，然后免费帮她打官司吗？”
李杭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说：“有些人编造故事，可能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博取同情。这样能受到更多人关注，从而获得一些利益或达到其他的目的。或许她的目的不止一个，但至少，冯秀爱已经把她的目的之一说出来了。”
小许更疑惑了，“目的之一已经说出来了？我怎么没听见？”
她简直怀疑自己刚刚下楼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在办公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