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勇笑笑：“什么辛苦？谈不上，谈不上。在里面待着的那些年，才真叫辛苦，每天要完成当天规定的定量，自己带的人完不成定量，自己还要帮他完成。往事不堪回首……”阳光点点头喝口茶水，看看天色太晚，阳光起身告诉大姐和二哥：“现在已经没有客人啦，你们也早点进去睡吧。晚上有我陪老妈，你们不用管了。”
大姐说：“小光，不用吧。你还真一个人在灵棚坐一晚上？何苦呢？我们都进屋睡，别送走老妈，我们再倒下一个。”阳光说：“姐、二哥，你们睡你们的，过两天就回上海上班了，精神还是要养足。我今晚要陪老妈最后一个晚上，明早六点殡仪馆的人来收拾，把老妈火化安葬后，我就可以在家睡上个三天，没事的。”
吴勇也在旁边说：“大姐，你们去睡吧，有我陪小光，你们放心睡。”大姐感动地说：“那给你们每人再披件大衣，盆里的炭火烧旺点，别把你们冻着感冒了。我弟弟有你们这些好同学，真好，大姐感谢你了！”
阳光和吴勇都披上暖融融的大衣，又往火盆里加上几块炭，重新泡上新茶。这一夜，小区里寂静无声，除了灵棚里的灯亮着，外面一片漆黑。阳光重新为老妈遗像前点上新蜡烛，又点上三炷香，跪下给老妈磕了三个头。
两个昔日好友开始彻夜长谈，回忆到初中在双桥子菜市场，用粮票换农民李子吃，都兴致勃勃的。聊到待业干临时工时，吴勇说：“那次领工作服、劳保用品，和水巷子那帮混混儿差点打架，要不是你那天雄起，我可能要被那些人打惨。”阳光说：“哪里是我？是赫大哥，他在那里吼了一嗓子，水巷子那帮二流子都怕他，省武术队混过的，就是因为打架打残人被劳改过。八三年大抓的时候又遭了，游街的时候，我还给过他烟抽，被警察弄到派出所，审讯了一下午。”
吴勇说：“我们判了进去后，我听里面的一个水巷子小子说，你好像跟牛市口地盘的大哥梅老三还有啥过节？那次不是政府把梅老三枪毙了，他还一直扬言说出去要弄死你，咋回事？”阳光笑笑点头说：“都是苍天有眼，那天他该背时，我那一砖头把他打昏死了。是不是他那天的马仔、水巷子的那小子跟你说的？”
吴勇来劲了，说：“就是就是，在里面我劳动表现好，政府安排我先当组长、后当小队长，水巷子那小子盗窃屡教不改，被判了几年就分在我的小队，他说他也被你一拳打得满脸是血，满眼金花，什么也看不见。后来还是其他看电影的牛市口混混儿，发现把他们送到医院的。那次你真牛逼，在牛市口和水巷子混混儿口中出名了，说看到你要小心点。”
吴勇感叹说：“我咋也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你就考上大学了，小光，你真不得了。你还到我们家去看过我爸我妈几次，也和海军来监狱来看过我，拎着水果和五餐肉罐头，那个时候都穷啊，我永远都记得……我更忘不了我出来后，你一直帮我，我才有今天。”
阳光搂着披着大衣的吴勇，不无怜爱地说：“又说这些……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我们也一直向前看。对，向钱看，向人民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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