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里一片狼藉,废弃的桌椅板凳和纸张垃圾随处可见。连玉一路跑上三楼,在教务处门上用力敲了敲,好半天没人应声。推门一看从前被文件柜堆得满满当当的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连支粉笔都没留下。
相邻的几间办公室还有教室情况都差不多,能用的都带走了,留下的基本都是破烂儿。
教学楼坐东朝西,白天走廊里采光并不充足,有些阴森森的。鞋底敲击地面的回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站在楼梯口回望时几乎跟连玉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没找到她想找的人,连玉失望地走下楼。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她向右拐,猝不及防与左拐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脏兮兮的墩布蹭脏了她的鞋子,裤管被水桶里溅出来的水泼湿了。
连玉愤怒地一抬头,脸色随之一变,兴高采烈地说道:“主任您上哪儿去了?让我这顿好找。”
教导主任把墩布交给她提着,自己拎着水桶走进一楼尽头的保安室。能看出来保安室刚被打扫过,踢脚线还残留着水迹。屋子里没有窗户,白炽灯灯管拆下来靠墙放着,大白天的开着门室内也无比昏暗。
“没有就教导主任这人了,从今往后我是老王头。”老王头拿起抹布擦灯管。
说来有些唏嘘,广校外聘来的老师基本都辞职了,那些编制内教学质量还算过得去的老师广大接收一部分,转岗了一部分。
唯独像王主任这样的行政岗位人员,虽说也有编制,但是不会教书又马上就到退休年龄,人家广大不收。转岗更不可能,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能给他腾地方。
上百人的教师团队呼啦啦一下树倒猢狲散,最后只留下王主任一个,凭借着编制二字最后捞到个看大门的工作。
王主任摇身一变成为老王头,本人还挺自得其乐,打算保安室打扫完毕再把隔壁房间打扫一下作为宿舍。
“上下五层楼我说的算,多自在啊。”老王头大手一挥,封自己为楼长。
连玉咽了口唾沫,恭敬问道:“主任,请问咱这教学楼以后干啥用?”
“仓库。局里的档案库和仓库都要拆,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保管。”老王头从老花镜后方眯着眼睛看连玉,“你问这个干什么?”
连玉拎起墩布拖地,边干边说:“之前听人说这里要卖,我正打算租一层楼开网吧呢,结果忽然又不卖了,所以我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老王头哦了一声,“是有这么回事,可惜要建南二环,刚好占了仓库的地儿,没办法只能另找地方,这教学楼就不卖了,留下来当仓库用。”
“局里的仓库多大啊?用得了五层楼吗?”连玉问道。
老王头扫她两眼,轻哼一声说道:“那可多了去了,少说也能装满三层楼。”
也就是说还有两层楼能空下来呗?连玉心下一喜,急忙笑嘻嘻贴过去,“主任,我想租剩下的两层楼,你有没有办法?”
老王头后退两步,上下扫视连玉,“你开网吧用得了两层楼?”
“不光是网吧,还有别的呀。”连玉笑着回答。
按照江晓萍的规划,她的网吧里除了能上网,还要能喝咖啡、看电影、吃饭甚至留宿。将这些功能都凑齐的话,恐怕两层楼都不够用。
“唉!要不是跟您一样对咱们广校有感情,我也不至于非得吊死在教学楼这棵树上。”连玉长叹一声,拄着墩布杆满面愁容,“再说了,这楼要是租给我我能让您当保安吗?”
老王头斜着眼睛看她,“我这个岁数不当保安还能当啥?”
连玉贱兮兮一笑,“包吃包住,还给您发工资,起码也能跟您退休金差不多。”
老王头啐她一口,“那不还是保安吗?!”
“那能一样吗!局里雇您当保安保的是仓库,我这儿可没有啥能让您卖力气的,您该干啥干啥,月底我给您发第二份工资,逐年递增。”
这个许诺可不小。老王头现在的月工资八百多块,还有将近三年退休,退休金每个月一千六左右。连玉要是说话算话,他当保安三年期间能领双份工资,退休后到手双份退休金,谁能比他钱多?
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挣这份钱。
老王头沉思片刻说道:“你留个电话给我,回头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连玉急忙把电话号码写在纸上留给他,帮他打扫完两个房间才走。
饿着肚子回到网吧,上楼后连玉发现宋挺竟然也在。
“真是稀客,你咋过来了?”
宋挺坐在厨房里跟连心聊天,转头说道:“路过,顺便来蹭饭。”
锅里煸着五花肉,连心在洗豆角,一袋面条放在台面上,连玉眼睛登时大亮,“豆角焖面?我想死这口了!”
一人一大碗焖面,外加一碗小米粥,连心昨天腌了几根咸黄瓜,切了一碟子给两人下饭。
连玉细细咀嚼,咽下一口焖面皱着眉毛说道:“真奇怪,大姐你在这儿做的焖面好像跟家里的味道不太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连心挑起几根面条尝了尝,点点头说:“好像是这么回事,面条的问题?”
“应该是水不一样。”宋挺慢悠悠说出自己的见解,“你们东北水质好,青城的水含碱量大,无论是主食还是炒菜味道上肯定会有区别。”
“哦,难怪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青城人说话酸溜溜的就是为了中和水质是吧?”连玉的歪理邪说成功将两人逗笑。
饭后宋挺拿出两张演出票,“合作单位送的,你们明天有时间吗?”
连玉直接说没有,她这几天得勤往广校跑一跑,见是文艺汇演的票更加没兴趣,“我忙,你们俩去吧。”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钟宋挺开车来接连心去看演出,直到晚上九点半才送她回小院。
连玉正在洗漱,见连心进来问道:“演出好看吗?”
“挺好看的,我还以为跟电视前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似的呢,实际上在现场看就是不一样。”连心笑着回答,明显对今晚的演出十分满意。
她去洗漱,连玉拿着吹风机出来吹头发,低头时看见桌上放着一张演出节目单。各个节目后面是演出者的名字,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着名歌唱家或者舞蹈家,有几个还曾经登上过春晚舞台。
连玉随手翻到背面,节目单最下方是组织单位名称,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省广播电影电视局,莅临的领导里面有两位连玉耳熟能详。
再翻回正面,左上方黄红配色的旗帜型广播喇叭的标志跟广校教学楼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哎呀!连玉后悔不已,早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她就去了,没准儿还能认识两个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可惜了。
第二天一早宋挺走进厨房,发现在里面挥斥方遒的竟然是连玉。
三个拳头大的红壤土豆放在案板上,连玉正在案板上给土豆切条,看见宋挺来送他一句甜甜的早安。
宋挺点点头不置一词,站在连玉身边旁观她切土豆。直到看见她把切完的土豆泡在水里又拿起第二个,宋挺才出声询问:“你切这些承重梁是准备干什么用?”
“你说他多能气人!”连玉一边烧火一边跟连心抱怨,“我不就把土豆条切得粗了点、长了点吗?让他把我这顿埋汰,太打击人积极性了!”
连心一边给承重梁改刀一边憋笑,眼泪都憋出来了。
早餐是手擀面配土豆酱,宋挺收起手机走进厨房时面条刚好出锅,空气里满是葱花炝锅的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