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脖子上那道剑伤……哦,当时你不在,根本不知道这事……”他顿了顿,又道,“临阳城大世家,姓杨的那位。”
山河心头一震,仔细看了看,那把剑那张脸,竟真有几分杨宗主的模样……
“据说当年曾是山北寻的知交,谁知最后竟惨死知交剑下。还有你面前这十几位,哪个不是临台地赫赫有名的大世家……啧啧,我都有些佩服山北寻了,割袍断义也不算什么……”
“住口!”山河听得头顶发麻,事实真相绝非如此!
再说,谁又知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他寻了那么多年,都无一所获,凭什么对方毫无根据的一言就能使他心间发颤?!
“你又知道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竟大笑起来,纵情的嘲笑久久旋荡在他耳边,笑到他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来,即便知道对方是在激将。
“听闻山北寻是白衣入道?入的是哪门子道?正道还是邪道?”
山河磨得手腕都出了血,脖子上那一圈更是让他发声都难。
“这群人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世家,最终却成了山北寻剑下亡魂,如此罪孽深重,可别狡辩他还是正道中人,世人也只会信他是一个悖道违义的邪道中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山河瞪得双眼发直,脸上一阵痛苦的痉挛:“你……胡说!!”
“别用那种眼神,邪魔外道之后也是邪魔外道,何况还是个不死人,即便不是个妖孽,也是个异类,你可见世间异类几个有好下场?”
山河面色发青,手指颤抖着,试图掐诀,又听那个声音道:
“父债子偿,也算能了一桩宿怨了,说不定还能替你父亲赎过。当然,他们会怎么报这一剑之仇,还真不好说。”
话音一落,黑影们围了上来,面上毫无波澜,却字字沉重地道出当年夺命一剑到底落在身上何处。
“一剑、封喉……”
“一剑、穿心……”
“一剑、断脊……”
“一剑、拦腰……”
……
够了!他不信的!
他坚决不信父亲会犯下这样的杀戮,即使山北寻曾教过他,人身要害在何处,一剑如何教人送了命,可他父亲到底也没在他面前展示过。
这终究不过是一面之词,死无对证!
但看着面前那一张张逐渐清晰的熟悉脸庞,山河眼中无以名状的悲伤,顷刻占满了他整个心房。
他知道风行者在控制着这些尸煞,可对于他们,山河不忍下手,攥紧了的拳头倏忽松开了。
待那些似数落罪行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一个个的就举剑刺来,即使他有不死之躯,但这几十剑落下,他必身首异处,何况当中还有拦腰斩断的。
不能坐以待毙!
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在此送了命!
山河吐出一口血来,双手一握诀,一群寒鸦飞临而至,如一堵墙挡了尸煞的攻势。
待这群寒鸦被破开了,他已然挣脱开头发的束缚了。
“你有三头六臂吗?哈哈哈,不死人……”
那个声音忽地落下来。
与此同时,在尸煞背后的哑婆婆正透过重重黑影,向他招着手,那副面容从婆婆变成了小姑娘,哑姑娘冲他莞尔一笑,而后不知何处窜出的十几只噬魂鬼,一窝蜂将哑姑娘扑倒了。
“快跑!!”
山河震骇住了,眼泪瞬时滑落了下来,他仿佛都能清晰听到啃咬撕扯的声音,让他心悸不已。
山河咔出一口血来,发颤的血淋淋的手飞速结印,那群寒鸦双目红血,黑压压一片中红点迷离,一瞬扑了下来,刀光剑影纷乱如麻。
他从中闪出,可待他飞扑到时,那群噬魂鬼早散了,那也不过一瞬间。
哑姑娘的魂根本不够这群饿鬼分,它们吃完了也就跑了。
她的肉体早已化为枯骨,仅剩残魂也被啃食干净,投生再也无望,无声呐喊的人生竟是这般凄凉收场?
那些零星光点在山河面前随风飞散,他怔怔看着,无能为力的挫败心痛再次侵袭着他。
“纵然能耐再大,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是山北寻对山河负气离开时说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他不以为然,往后年年他深有体会,如今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哑姑娘走了,他与故里再无交集了。
从前他听说何人死讯时,仅仅是叹息,但亲眼见到,难免痛心与不舍。
身边的人终究会一个个离他而去,可他并非就此修炼出一颗看淡一切的平常心,而是经历得愈多,愈发对无常更加的无奈。
不忍死别,只好生离。
山河凝望着整片乱坟堆,想起哑姑娘最后的那个笑,那是诀别的笑吧……
寒风似要将他吹乱了形,害他心中苦涩无边无际蔓延。
风行者对其精神的杀戮,貌似有了成效,是以此时他并不作声,暗暗驱动了阴风,让那几十个尸煞变得更加凶猛。
少了山河的连接,寒鸦惊飞,相继散去了。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香,来自他身上,嘴角、脖子、四肢,血流不止。
原来那长发似的东西,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只是他方才顾着别的,倒也忘记了疼痛。
风行者召来了更多的噬魂鬼,于是,邪祟恶灵,孤魂野鬼全都向他掠去,这一瞬颇有掀翻整座山的气势。
阴风阵阵袭来,风行者怎么也料不到,此刻召来的却是一队煞气极重的阴兵,它们将山河紧紧围在身后。
阴兵手持燃有一团鬼火的长戈,孤魂野鬼见之皆吓得纷纷逃窜,场面混乱不堪。
尸山乱葬岗霎时弥漫起了血红色般的迷雾,鬼火狐鸣。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各行其道,互不干扰。”这一声沉而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清寒,将游思中的山河拉回了现实。
恍惚一袭红衣从黑暗处走出,掌中的纱带脱落,四散的阴风邪气瞬吸至掌中,识趣逃窜的、顽强抵抗的孤魂野鬼,通通逃不过红符阵的绞杀。
邪气化作风刀凌厉劈来,来人一手画符,将尸山开了道地缝,另一只手将集聚掌心的阴风邪气推出,按入地缝。
瞬间沙石腾空飞窜,尸山之地黑光交错。
有不死心的紧紧扣住地面,仍怀揣逃脱之心,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漫山遍野。
“还敢造次!”他怒了,合掌作诀,直接将地缝合上,并在上面压了一道镇邪符咒,那符红光一闪便入了地。
一阵飞沙穿石后,尸山乱葬岗又恢复了往日的荒凉冷森。
山河抱膝蹲着,呆呆观望着姗姗来迟的朝天歌,那是白皙如皎洁明月的人,也是火红似烈日骄阳的人。
朝天歌眼中的狠厉消退了,走到他跟前,伸出了一只手,温和的目光凝望着,对他微微颔首。
山河眼里噙满泪水,抓住他的手,一起身就抱住了他,那是毫无遮拦的激动与庆幸,而此刻,飘荡的孤苦似乎全都有了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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