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细节都精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但随着梦境深入,变化开始悄然发生。
露尼西亚通过神经回放看到:当士兵沉浸在团圆的喜悦中时,餐桌上突然会出现一个弹孔;当母亲转身时,她的后脑勺会突然变成血肉模糊的战场创伤;孩童的笑声会渐渐扭曲成受伤时的惨叫。
最可怕的是,这些转变都发生在使用者最放松、最幸福的时刻,就像在甜品中突然咬到玻璃碴。
DNI的监测数据显示,系统会精准捕捉使用者的情绪波动点。
当多巴胺水平达到峰值时,创伤记忆就会以120%的真实度突然切入。
这种设计使得痛苦与快乐的神经回路被强行绑定在一起,形成条件反射般的痛苦联想。
更残忍的是,系统会记录每次崩溃的阈值,在下一次梦境中调整刺激强度,确保始终游走在承受极限的边缘。
露尼西亚目睹了一个坦克兵的经历:在第三百二十七次循环中,他不再拥抱梦中出现的女儿,而是蜷缩在角落发抖。
但他的逃避毫无意义——DNI会调整剧情,改变他所看到的一切,让小女孩哭着问”爸爸为什么不抱我”,将负罪感也变成折磨的工具。
这种心理凌迟最终会摧毁所有防御机制,直到受害者完全接受:“幸福必然伴随痛苦”的扭曲认知。
这让她思考人类痛苦的本质。
DNI创造的不仅是记忆的回放,更是对创伤可能性的无限探索。
就像打开了一个平行宇宙的盒子,让使用者亲历每一个“如果当时……”的恐怖变态。在这种折磨下,“接受现实”都成了奢望,因为现实变成了可以无限重组扭曲的噩梦素材。
数据空间中,这些梦境循环被具象化为精致的音乐盒。
打开盒子会播放温馨的旋律,但内部机械却在不断磨损着跳舞的小人。
每个循环都在小人身上留下新的伤痕,直到最后只剩下残缺的躯干仍在机械地旋转。
而音乐盒的钥匙,永远悬在触碰不到的高度。
在分析陈树生的梦境数据时,露尼西亚发现一个异常:他的音乐盒里有两个跳舞的人偶。
其中一个明显是他的形象,而另一个模糊的人形每次循环都会变得更清晰。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个人偶正在逐渐获得主导权,开始改写梦境的剧本……
DNI系统的神经接口在颅骨深处震颤,发出类似昆虫振翅的嗡鸣。
使用者们蜷缩在各自的终端舱内,像未出世的胎儿般颤抖着,皮肤表面渗出带有金属光泽的汗液。
监测屏上,他们的脑电波呈现出锯齿状的红色曲线,如同被撕裂的晚霞。
使用者只会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扔进一台离心机,记忆碎片在颅腔内高速旋转。
使用者会看见童年时养过的金鱼在鱼缸里爆炸,看见母亲的脸像老式电视雪花屏般扭曲分解。
某种超越疼痛的存在正从脊髓末端向上攀爬,那不是电流也不是火焰,更像是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地图。
当阈值突破临界点时,幻觉如预期般降临。
所有使用者都看见了那片银白色的丛林——由神经纤维构成的乔木笔直刺向虚无的天空,叶片是半透明的脑灰质切片,树干表面流淌着淡蓝色的脑脊液。
林间弥漫着类似液态氮的雾气,每一次呼吸都会在肺部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他们蹒跚着走入丛林深处,机械义肢陷入菌丝状的地面。
在这里,疼痛转化成了某种冰冷的抚慰,就像被注入过量麻醉剂的实验犬。
一个又一个的人跪倒在神经突触形成的灌木丛中,任由那些荧光触须刺入自己的太阳穴。
虹膜逐渐蒙上金属薄膜,嘴角却浮现出三年来第一个放松的微笑。
丛林最深处矗立着巨大的神经节中枢,像由无数大脑堆砌而成的巴别塔。
塔身表面蠕动着记忆形成的漩涡,偶尔闪过几张清晰的面孔又迅速溶解。
没有人知道这是系统的回收站还是某种更古老的意识集合体,但每个抵达此处的使用者都会不约而同地做出相同动作——将DNI主接口插入塔基的数据端口,让自己成为这座永恒丛林的新年轮。
那便是冰冷的从来,所有DNI使用者们所能追寻的终点和真相。
但,有一个人除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