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园是一个幢小小的三合院，院子外面，遍种花草、矮竹。
卢府房舍栉比鳞次，七进二三十个院子，憩园是最安静的地方；憩园四周十丈内，禁止喧哗。
“我有五个女儿、三个儿媳妇。当初我连生三个女儿，很多人劝你公公纳妾；他不肯，说有没有儿子不重要。我婆婆，见她儿子心意坚定，替我们挡了很多风雨。
我很高兴做卢家的媳妇。到我娶媳妇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要对媳妇好，就像当初我婆婆待我一样。你们妯娌几个进了门，我从未要求你们孝顺我、唯我是从；只要你们夫妻同心同德，我就满意了。”
刘太君身体不怎么好，几句话耗完了她的精力；卢子英立在母亲身后，缓缓地推拿背部。
“二弟妹，娘的身体一直不好。你和二弟的事，按道理不该来麻烦她老人家。”卢子英给母亲喂了几口参茶，刘太君稍缓过气来。
“这几天，小四小五一放了学，就到母亲跟前，读书、讲故事，逗老人家开心。我问小四，你放了学，为什么不去玩？”
王夫人眼中噙泪，欲哭出来，儿子，我的儿子，你们在哪？
“小四说，‘大伯娘病了，婶婶和姑姑要帮着管家，哥哥姐姐要照顾弟弟妹妹。兄弟里面，我最傻，别的事我没耐心，我给祖母读书解闷。’”
卢子英转过身去，擦掉眼中的泪水；接着说道：
“昨天二弟三弟回来，小五去了前头找他爹撒娇；小四放了学，依旧来念书给祖母听。他说，‘爹爹回家，一定会来祖母这里请安。到时候祖母帮我要两份礼物！’多可爱的孩子。”
刘太君陡地张开眼，眼角已噙着晶莹的泪珠，栗声道：“那孩子，可能早就预感到什么了……他是在向我求情啊。”
王夫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泪水像开闸的水库，狂泻不停。
室中很安静。
卢诵之突然跑了进来，扶起母亲，哭道：“娘，祖母病着，不能让祖母伤心……”
王夫人摇摇不稳地站起身，紧紧搂着儿子；眼泪直流到他的脸上，过了一阵，她才收了泪：“孩子，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娘！”
卢诵之轻唤，扑在母亲怀里。
“诵儿，扶你母亲回去。你是个好孩子，快回去吧。”
卢子英拉过母子二人，送到门口，低声说道：“二弟妹，回去哄哄二弟；夫妻之间，不能总是一方让步。母亲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
卢诵之陪着母亲回到东苑，卢子全已经离开。
王夫人嚎啕大哭，不一会，乳母送了卢让之过来。
“娘。”
卢让之扑到母亲身上，拿出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鸟类的“蛋”出来，比鸡蛋小，比鹌鹑蛋又稍大。
“娘。你猜猜这是什么蛋？”不等母亲猜，卢小五自动开蛊：“这是白鹭蛋。”
“娘，爹和叔叔带回来十六只白鹭。可是，它们会飞！这不公平。鸡不会飞、鸭不会飞、鹅也不会飞，白鹭会飞！”
这孩子脑瓜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六小七得了三十只黄鹂鸟，可是，他们的笼子不够多……他们还有十八只红雀，可是他们又不会数数……小七把笼子打开，黄鹂鸟全飞走了。现在他们两个在哭！”
“真是小孩子，鸟飞走了，他们就哭！哭到明天，鸟也不会飞回来……四哥，你会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