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见着媳妇，就被母亲叫进小房间，关上门说：“阿志，快劝劝你媳妇，让她不要去高考。”
凌志：“芳芳不是高中文化吗，想去就去呗。”
母亲脸色顿时不太好了，“你媳妇考上后，大学毕业就更老了，到时候才要娃，生不出，你咋办？”
“你大哥老早就是三个娃的爹了，哪像你，一个娃也没有，膝下冷清得慌。”
凌志打量着母亲过于生气的脸，小心翼翼：“娘，芳芳考上大学，我脸上也有光。我一个泥腿子还能娶大学生做媳妇，谁不羡慕我？”
母亲的脸愈发严肃，“万一你媳妇大学毕业，分到好单位了，闹着离婚，那不就亏了？人家大学生，又是铁饭碗，还能看上你？”
凌志：“......”
屋内的气氛冷凝。
母亲说的话，正好戳中了他隐秘的担忧和顾虑。
他从小不爱学习，看书本就头疼。勉强读了小学，就呆不住学校了，没再往下读。
好在他结交了一些朋友，有了点人脉，能偷偷在城里黑市上做点生意，得了不少钱，腰包比县里干部还要鼓。
但现在不允许私人买卖，他的生意是踩着灰色边缘的，一有不慎就是“投机倒把罪”。
如果芳芳考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肯定是他供。当然了，供自己老婆，他也乐意。
只是，她毕业后，进了好单位，会遇到很多工作比他好、家世比他强的男人。他们又没有孩子，她要闹离婚，他该怎么办呐......
沉默了半晌，凌志艰难地解释，“芳芳不是那样的人，她嫁过来你也见了，洗衣做饭，都做得很好，给她钱也不乱花。”
母亲摇头，“阿志，这你就不懂了。你晓得伐，那个嫁老方家的知青，她为了参加高考，孩子都打了，闹着离婚哩！”
这事全村都传遍了，他也有耳闻。
那个女知青胆子很小，平时很少说话，旁人同她交谈，她总是声音比蚊子还小。就是这么一个内向腼腆的人，为了参加高考，刚烈到直接打胎。
“都嫁到我家来了，不生崽跑去考大学，哪有这么美的事。”凌志的母亲越发恼火起来。
她也看出来了，自己儿子还是偏向媳妇，儿大不由娘啊。
晚饭，牛芳芳再次被婆婆敲打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早日打消报名高考的主意。
往常很好说话的婆婆，变得很强硬，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你敢偷偷报名，我就跑去公社那里闹，让你报不上。”
丈夫沉默不语，只是一脸抱歉地看着她。
牛芳芳突然想到，小学在村里读时，她数学考了满分，被老师当众表扬的时候。
那时候的老师，一脸骄傲地向别人介绍，称她为得意高徒，夸她未来肯定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
私底下，老师也对她很好，在她连续多日挨饿时，被家人骂也要给她口粮。
老师已经不在了，因病过世，她没挺过冬天。临走前，老师殷切地对她说，希望她好好学习，走出大山，成为清平村的第一个重点大学的女大学生。
这天夜里，趁丈夫入睡后，她披衣坐了起来，走到梳妆柜前，含泪写下寄给凌静怡的求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