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谛试探着挣了挣,没挣开。别人或许没听清,但她与申玉颓耳鬓厮磨,自然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我要配得上你。
沈谛瞧着申玉颓瘦得凹陷下的脸颊失神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安抚地拍了拍申玉颓的背,手下骨头硌人。
“银沱,把药包拿过来吧。”
“不是说要试药吗?”
“已经有药童试过了,那一包就是配好的。”
银沱仍是将信将疑。
沈谛无奈道:“我方才是犯了傻,戏弄你的。我给你和你家殿下赔礼道歉。”
“你!”银沱气结。
“不过我也是为你家殿下好,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他没有药物能不能挺过去,毕竟是药三分毒还是对身体有些影响的。”
“那到底能不能喝……诶你!”
银沱话没说完,许不休已经躲过他手中的药包倒进茶盏里搅和搅和,沉声道:“死马当活马医!”
然而,就在众人各展神通之际,那药是半滴都灌不进申玉颓的嘴里,反倒是洒了沈谛一脖子。沈谛是想逃逃不开,腰后那双手扣得像铸了金的铁索。
“要不……”银沱看了眼沈谛,而后目光下移看向了沈谛的嘴。
沈谛:你打得什么鬼主意儿?
银沱“噗通”又是一跪,甩着手绢磨人妖精般不撒口道:“将军!将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当!就当殿下是您未出世的儿子,喂个药!”
沈谛:越说越离谱了!你自个听听你说的什么东西!
华妙道长掏了掏耳朵,一甩拂尘走了!许不休咳嗽两声,装作听不见出去守着门!
“诶呀诶呀!将军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银沱屁股往后一挪坐在了地上,撒泼耍赖地叫号道。
沈谛呵呵一笑:“你又不是没长嘴!你自己喂不就行了!哭啥,哭你未出世的父子情?”
银沱被气得一哽。
“沈谛……不要走……”
沈谛腰间的手又紧了紧,申玉颓抱得她几乎喘不上来气。
“不准伤害自己了……我不喝药……我自己挺过去……”
银沱显然也听见了,他一脸郁气地搁下药,瞧见杂乱的器具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沈谛拍拍申玉颓的脑袋:“行,你自己挺过去啊。”
“啧!”银沱嫌弃道,“将军!咱家上下最恨的就是你这个木头模样!”
沈谛不以为然:“可我这模样你家殿下可喜欢了。”
沈谛如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到底除了申玉颓之外暗处还有谁也是她要对付的敌人!她挑了个话头:“不过……你家殿下到底讨厌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个模版我好避开。”
“没有,我家殿下心胸宽广。你要是问最爱的是谁我还能告诉你。”
“那用你告诉?我不用猜都知道是我。”
“将军,你真不要脸。”
门外,许不休追上了正要离开的华妙道长。
“道长,在下还需要从贵阁中借位药童,不知道长可否通融一下?”
华妙道长眉眼一低:“药童?杀阁史上最好用的药童就在你家殿下的帐中了!”
许不休一震:“道长的意思是?”
华妙道长冷哼一声离开,徒留许不休站在原地沉思。片刻之后,沈谛走出了营帐,瞧见了许不休木桩子般站着,打了声招呼。
许不休身形稍动:“将军……以前是杀阁的药童吗?”
沈谛脚下一顿。
“是啊,不然你以为凭什么我能请得动杀阁?凭一个失联已久的迟新意阁主吗?”沈谛面上轻松的笑意渐渐消散,“不是啊,是因为这杀阁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当初受了什么苦,他们心中有鬼啊!不过……”
沈谛拍了拍许不休的肩:“都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认!早日休息吧,这四日还需你好好照看着你家殿下。”
许不休望着沈谛渐行渐远,铁面罩下的眼神逐渐复杂。
又过了两日,沈谛琢磨着给沈国昌洗个澡,这家伙迎风臭三里路,闻之作呕!华英因为害喜远远看见沈国昌连前天吃的午饭都能给吐出来,吐得面黄肌瘦。谢全委婉地在沈谛面前提过几次军容军纪。
“你给它牵河里涮涮不就得了!”
谢全还没靠近,沈国昌一张嘴差点给他胳膊撕下来一条。这军营中除了沈谛没人敢靠近沈国昌五步之内。
“它就是条小狗,还能要你命不成?”
谢全和陈常两个人都制不住一只小狗,这话说出来所有人嘴角抽搐。沈国昌在将军眼里是只可怜小流浪狗,在草原其他生物眼中他就是只恶霸!欺男霸女、偷鸡摸狗无恶不作!见过没事拿人骨头磨牙的小狗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谛逗人逗够了,吩咐士兵去打了数桶水,提了锃亮的剪子剃刀就把沈国昌按进了澡盆里。索性天气逐渐炎热,这家伙也乐意泡澡。沈谛摸着狗头毫不留情地给沈国昌一身毛剃了个干净。
“嚯!下雪啦!”岐山挥舞着空中翻飞的毛,呸呸吐出嘴里的狗毛。
沈国昌见人多就兴奋起来,在澡盆里扑通着,地上泥坑里接满了水,一踩都是泥点子。沈谛没忍住给了狗头一下。
“老实点!”
“嗷呜!”沈国昌皮糙肉厚根本感觉不到疼!
“小心脚下,别摔着了。”谢全打开纸扇为靖华英挡着飘来的毛发,但挡不住靖华英好奇的心。
靖华英一边靠近一边作呕,问道:“将军呕!把狗毛呕剃光呕干嘛?”
“给它收拾收拾,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连毛都打结了,洗是洗不干净索性全剃了,日后长起来也好看点!是不是?沈国昌!”
沈国昌:“嗷呜!”
陈常提了桶水往澡盆里倒,边倒边问:“将军它说啥?”
沈谛稍微歇了歇手里的活计,抬头擦汗。她好笑地看着漫出水来的澡盆回道:“它说水太多了要淹死狗了!”
陈常干笑着从澡盆里舀出半桶水。
“嗷呜!”沈国昌忽然发了脾气,一头撞在澡盆上,撞得水花四溅,沈谛大半衣裳全湿了。
“将军小心!”陈常以为沈国昌要攻击沈谛,提过身侧的木桶就朝着沈国昌的头砸了过去。砸了一半被沈谛揽住。
“将军?”陈常疑惑。
沈谛示意没事,细细看着沈国昌甩头的烦躁模样,半晌伸手掰过沈国昌的狗头。沈国昌还在吭吭唧唧不配合。沈谛又是一巴掌。
“差不多得了,站起比我都高还像个狗崽子样!”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沈谛一把掰开沈国昌的嘴巴把手伸了进去。
“将军!”
“将军快拿出来!”
“来人掰开狗嘴!”
众人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压狗腿的、掰狗嘴的各司其职!
“呜呜……”迫于沈谛的眼神威胁,沈国昌半点不敢反抗只能哀哀地哼唧着。
半晌后,沈谛从沈国昌的牙缝中拔出三根淌血的骨刺,又拿出块小羊皮给它来了个口腔清洁,才放开手。众人齐齐撒手后撤。
沈国昌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试探着咳嗽了两下,小表情唰一下就亮了!围着沈谛打转个不停!
“呜呜呜呜汪!”
沈谛:“瞧瞧你那小样儿!”
陈常似乎还有些后怕道:“那可是吃人肉的狼狗啊!将军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怕啊!”
“小狗罢了。”沈谛不以为然。
众人:……小狗?
这沈国昌哪怕是剃光了厚实的毛发,体型依旧是庞大。更不要说没了毛发的遮挡,它那一身虬结暴涨的肌肉,看着都扎眼!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陈常可是见过这小怪兽吃人骨头的模样,赤红着眼满嘴血腥,知道的是将军养的狗,不知道还以为是变异的妖兽成精了!
剃了毛的沈国昌显得狗头格外大,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肉色蒲公英,丑得朴实无华。正想着,那头沈国昌或许是太高兴了,一头撞在了旗杆子上。一声清脆巨响震动军营!那狗啥事没有甩着哈喇子回头憨憨一下继续撒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靖华英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谢全难得扶额也露出了一抹笑。
沈谛:……这谁家蠢狗?
陈常:错了。成精的狗没怎么笨的!
话语间,岐山从地上捡起方才拔出来的三根骨刺,用手指比划了番,感叹道:“这比我手都长的骨头,沈国昌应当疼得不轻啊!”
谢全接道:“疼成那样也不咬人,看来的确是条好狗。”
沈谛笑了下,她情不自禁想到了申玉颓——沈国昌一条狗牙疼得转圈都不舍得咬她,而太子殿下疼得神志不清也不要她试药……哈哈若是银沱知道了她把太子殿下和一条狗作比较,说不定要气疯了!
“将军笑什么?”靖华英好奇道。
“没什么。”沈谛感受着面上和煦的阳光,今日倒是个明媚难得的好天气,“殿下呢?怎么不见他出来晒晒太阳?”
“谁知道呢。”说起太子殿下靖华英没什么好脸色,“一大早就在屋里发疯,明日就要拆线了这关头不知谁又如何得罪了他。将军莫去,他定要将火又连坐到将军身上!连带着他身边那什么驼我看着也不顺眼,那日找个理由揍他一顿解解气再说!”
谢全咳嗽了两声,缓和道:“或许就是因为拆纱布在即,能不能看见就赌明日殿下才会如此焦躁不安。毕竟治殿下的眼疾也是耗费了将军大心血的,殿下也不想让将军失望吧。”
靖华英眼一横:“你哪边的?”
谢全闭嘴。
“我去看看他。”沈谛拍了拍身上的水珠,一步步挪上了轮椅,“不用帮忙,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一行人望着沈谛的背影,陈常忽然叹了口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怎么了?”
“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太理所当然了。”
谢全沉默地看了眼陈常。
“理所当然地觉得将军强大,觉得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将军,只要有将军在一切难处都能迎刃而解,可是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将军她也是个人,也会痛也会累。”
靖华英拍了拍陈常,勾肩搭背道::“兄弟,我懂你。”
谢全拉开靖华英的手道:“走了,该喝药了。”
岐山也跟着离开,临走前道:“别可怜沈谛,可怜可怜你自己。人家坚定朝着自己的路走,比你们这些没有目标得过且过的人幸福多了。”
陈常低声笑了下,骂道:“都他娘的无所吊谓!”
明媚的阳光之下,众人却并不感觉到半点轻松,就好像即将有一场暴雨来领。
岐山跟随沈谛进了营帐,这些时日沈谛有伤都是她照顾沈谛的起居,是以她熟练地拿起衣物帮沈谛更换,往日合身的衣物现在穿在沈谛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
“李世安和安格怎么样了?”沈谛问道。
岐山扶着她坐下,道:“你不生他们的气了?”
“气什么,都是我的人。让他们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两人正在说话,隔壁营帐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继而是喧闹的人声。想来是太子殿下又心下难过正在发脾气。
岐山皱眉:“说实话,非得这个男人不行吗?我实在是看不出除了那张脸他还有什么好的!”
沈谛坐上轮椅:“要把人当做人来对待。申玉颓即使贵为太子,但归根究底不也只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火气大正常。”
“那你自己呢?你难道比他年长多少吗?”岐山嘴快。
沈谛自己推着轮椅出营帐,没有搭理。
她也想过为什么非要是申玉颓?为什么只有申玉颓能被神灵挑选为主角?她能列举出申玉颓许许多多的优点,但这些优点其他人也有,为什么就是他不是其他人?芸芸众生中他并不出挑。为什么偏偏是他?
沈谛来到申玉颓的营帐外,营帐外已经跪了一片侍从。她慢慢挑开了门帘,从内里飞出来一块铜镜,正砸在沈谛的轮椅上磕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沈谛抬眼望去,营帐内一片狼藉,满地碎片。申玉颓徒劳地坐在小榻上,衣衫凌乱青丝散落。他眼上的纱布垂垂荡悠着并未系好,整个人颓废无力。
沈谛本想问银沱和许不休哪里去了,转念想到这几日军中将领伤的伤病的病,银沱和许不休全都被调到大营去协理军事,太子殿下身边并无熟悉的人可用。
“殿下。”沈谛轻声叫了一句。
可哪知这一句却像是晴天一声霹雳,申玉颓先是僵硬了一刻,随后立即慌乱地伸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来干什么!出去!我不见你!你出去!”
沈谛并不听从,反而转动轮椅上前。
“殿下怎么了?”
申玉颓退无可退,终是无力地垂下脸,任凭发丝遮住面容。
“没什么……你出去,不要过来!”
他面上的纱布被重新裹紧,沈谛捡起地上的梳子,替申玉颓理一理束发。
“你不嫌弃我?”申玉颓的声音很低。
“嫌弃什么?”
“……我眼上的疤。”
用赤舌蜈蚣治疗眼疾时是直接让蜈蚣咬噬,是以在申玉颓的眼皮上留下清浅的疤痕,在他如雪的面色上看起来倒十分明显。但不得不说,申玉颓的那张脸美得并不会让人注意到那浅浅疤痕,是他自己心有郁结。
“不嫌弃。”
“你不是就因为我这张脸才喜欢我的吗?”申玉颓试探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你定然是心里嫌弃面上不说罢了。”
沈谛叹了口气。申玉颓立刻推开她的手腕,生着闷气往小榻里面去,再给他梳发也不配合了。
“殿下。”沈谛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皮肉来,“你摸摸我。”
“什么?”
沈谛把申玉颓的手往自己的胳膊上按:“疤我多得是,我从未嫌弃过自己。殿下也不必妄自菲薄,等到六十年后,谁还能总是天下第一美人?”
申玉颓的手指在那凹凸不平的皮肤上划过,他知道沈谛旧伤多却也是第一次亲手触及到这样的伤疤,他感受着指尖温热的皮肤,心渐渐沉到了暗处。
“我知道殿下是因为害怕眼疾无医,不必担心。人生在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沈谛放下袖子,“殿下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行告辞。殿下早点休息。”
“沈谛。”
沈谛的手腕被牢牢抓住,申玉颓的手是滚烫的,他抓住沈谛的手腕往身前一带,哑声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谛踉跄一下单膝跪在小榻上,她低头看申玉颓。明明方才还是个眼瞎哭泣的病人,此刻冷着脸居然有十分骇人气势。
申玉颓又拉近她一些,逼问道:“喜欢不如你的还是厉害过你的?”
沈谛垂眉:“当然是比我强的。”她挥开手坐回轮椅,“殿下还病着莫要多想,我与殿下的姻缘是天注定的,不论殿下什么样我都喜欢。”说完兀自离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昏暗的营帐内,申玉颓的眼睛只能感知到微弱的光芒,等到那轮椅声渐行渐远,他自己揭开了眼上的纱布,仍是闭着眼抚摸了眼皮上浅浅凸起的伤痕,神情没有半点方才的脆弱暴躁,反倒是透露着不可言说的阴沉。
骗子!骗子啊沈谛!喜欢厉害的……可若是我强过你,你必然是要杀了我的。申玉颓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这样一天,为情爱卑微愤怒阴晴不定!实在是太过可恨!更可恨的是沈谛却并不在意他!
沈谛出了营帐,远远瞧见不惹亭内跪着两个人,是李世安和安格。靖华英和陈常相视一眼,朝着她大步走来。
“将军,两位营千总……”
“不见。”沈谛打断靖华英的话,目光在陈常腰间的饕餮剑上一转,“让他们有什么事找陈常去。”
陈常沉默了会儿,抱拳离开。靖华英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道:“将军……”
“若是为他俩求情你也走。”
靖华英一顿。
“末将不为求情,末将另有一事。”
靖华英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将军是否太过于相信太子殿下了?许不休和银沱协理军中事宜虽是权宜之策,但末将以为还是不妥,把所有的职权都交给此等外人难免日后会出什么纰漏,将军要不还是从军中选拔些自家人手吧。”
沈谛遥遥看见不惹亭中陈常对李世安和安格说了些什么,那两人摇摇晃晃地起身,被她砍断的手腕纱布还染着血,她忽地撇开了眼不忍再看。
“将军!”靖华英眉头皱紧。
“华英。”沈谛揉了揉自己的大腿,“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要反?”
靖华英愣住:“什么……不……将军我……”
“这是邗朝的大军,申玉颓是邗朝的太子殿下,给他权利是应该的。”沈谛转动轮椅离开,“我只求一个安稳余生罢了。”
靖华英愣在原地,半晌像个霜打了的蔫茄子回了营帐。她不能接受沈谛的退让,谁都能求安稳,但是将军啊你怎么能呢?你求安稳百姓怎么办?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很快就到了申玉颓拆纱布的日子。这家伙终于有点太子殿下的架子了,叫嚣沈谛不来他就不拆。
沈谛的轮椅几乎被银沱推得飞起来,进了申玉颓的住处都快冒烟了。
“主子主子!沈将军到了!”
华妙道长大手一挥:“拆纱布。”
申玉颓的手紧紧地揪住被子,骨节泛出青白的颜色。随着纱布掀开,众人最先注意到的是申玉颓眼睑上被赤舌蜈蚣咬伤的疤痕,疤痕泛白凸起弯弯曲曲如同小虫趴伏。
在这样漂亮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疤,也难怪殿下发火发怒。在场人心中或多或少地冒出些许可惜之意。
“今日是什么天气?”纱布已经拆开,申玉颓还不敢睁眼,他闭着眼问道。
“回禀殿下,今天是极好的晴天,太阳很亮!”银沱刚说完,沈谛敏锐地察觉到申玉颓神色有些许的不对劲。
而这不对劲随着他睁开眼达到了极点!
沈谛的目光落在申玉颓睁开的眼上,眉头皱起。在场传来几下倒吸冷气声,无人敢说话!
华秒道长伸手在申玉颓的眼前挥了几下,还没开口却听见申玉颓自己道:
“我彻底瞎了对吗?”他说得很平静,手却抖得厉害,“我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不是说今天太阳很亮吗?为什么我眼前还是一片黑?”
沈谛眼神凌厉,她看向华秒道长言简意赅道:“解释。”
华秒道长摸着胡子,神情也不轻松。
“我这就去查一查医书!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我这药量下得也足够啊!”
相比较于其他的人不敢接受,申玉颓却冷静下来。
“都出去吧。”他说,“沈谛你留下来。”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沈谛摇着轮椅靠近他。
“要和我说些什么?”
“我瞎了。”
“不一定,再养养看。”
“我瞎了。”申玉颓加重语气再一次重复道。
沈谛看向那一双无神的眼没有再说话。
“你会嫁给一个瞎子吗?”
沈谛没有犹豫道:“我会嫁给你。”她回答得如此迅速,就像是这答案刻在她的舌尖,舌头一抵就冒了出来。
“但我不能让你嫁给一个瞎子。”申玉颓笑着笑着就垂下了脑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和我成亲,然后辅佐我登基,我无权无势做傀儡你有权有势做摄政对不对?”
沈谛皱眉:“你想多了。”
“我如今是个瞎子了,你还想瞒着我什么?你难不成还怕一个瞎子吗?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申玉颓的语气已经几近哀求。
沈谛沉默了片刻,她闭眼道:“爱。”
她的口一向说不出真心话,这一个爱字说得极其轻易,她的心却如何也弄不懂什么是爱?嫁人就是爱吗?生子就是爱吗?一生一世在一起就是爱吗?爱怎么的浅薄吗?
“你爱我吗?”沈谛反问道。
申玉颓笑出了声,泪珠顺着他无神空洞的眼角滑落到下颚,他道:“我如何能不爱你?年少时你是我所触不可及的人,现如今你是天下人的大英雄,这般还能为了我舍命。你就算是骗我,我又如何能不爱你?”
他是飞蛾,当光为他倾斜,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会执迷不悟!
万籁俱静之下,申玉颓忽地感觉泪被拭去,他的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等回到大京,我们就完婚。”沈谛轻声道。
“可我是个瞎子了……”
“我有两只眼睛足够咱们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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