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谛被门外孩子的哭声吵醒,她摇了摇榻边的小丫头道:“珍珠,出去看看是哪家的孩子?”
珍珠是陈常转移出来的城中百姓家的女儿,懂点岐黄之术在军营帮忙。李老军医见沈谛面前缺人服侍汤药就让她过来照顾沈谛。
小丫头打着哈欠爬起来,满眼泪花应了声好出门去了。不过眨眼的功夫,沈谛凝神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怎么也不管管孩子啊……安格饿得哭了……”
“我家主子如今这样……谁还惦记着给你家将军养孩子……”
半晌,珍珠气鼓鼓地抱着个襁褓进来,道:“将军,是小安格在哭。”
“太子殿下如何了?”
“据说是眼疾又犯了,军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叫他好好修养。殿下的侍从未免太无理了!说话和吃了火药一样,您都不知道是多难听!”
“他主子病了,他着急是人之常情,心系主子是个忠仆。”沈谛逗了逗襁褓里的孩子,小孩哇的一声哭了。
“去把小安格抱给谢全军师,让他喂一喂,活着就行。”
“是。”珍珠还生着闷气,瘪着嘴出去。
沈谛看向床头凳子上的医书,自从那日申玉颓带来后就忘在了这儿,现在看来他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对自己的眼疾有了忧虑。既然军中大夫全然对他的眼疾无策,为何不来找她?她不是带着他见过了杀阁的华秒道长了吗?
沈谛的眉头情不自禁地皱起,,自言自语道:“这人在别扭什么?”
“将军说谁呢?”
靖华英从门外进来,左手拿着一沓信件要务,右手端着一碗清水面,上面还窝了个鸡蛋。她自然而然地先将左手信件递了过去,却见自家将军伸手一转端走她右手的面。
靖华英嘿嘿笑了两声。
“将军,这几日清点了我军人数,我军原籍四十七万余,算上安格将军的畜牧营近五十万人。人数众多,粮草……”
“多久?”沈谛喝了口面汤。
“满打满算,两个月。”
“嗯,还能吃两个月饱饭呢,慌什么。”
靖华英隐隐之中感觉到将军有些不一样了。果然打完了仗,连将军也松了口气,整个人不再紧绷着。但粮食到底是个问题啊,不论是回大京还是留守长白关,每一日粮仓都在空。
“我记得上回阵前有个叫李世安的老兵,他应当是个会种地的,你好好问问他这一个月,长白关内外百里地,能种些什么长得快的粮食,种点蘑菇韭菜也行。另外在军中招募一群会种地的人组个庄稼营,打完仗了闲着也是闲着,去种地吧。”
“遵命!”
沈谛吃完最后一口面,道:“除此之外,写信去南淮要他们送点粮草来,不要多,够军中吃一个月就行。”
靖华英抱拳:“末将这就去办。”
“等等。”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沈谛把碗递过去。
“大京还是没有消息吗?”
靖华英摇了摇头,焦急之色浮现眉宇间,道:“从一个月前就再未收到云杉等人的密信,寄去的书信也全都石沉大海。将军,大京恐怕出事了。这事估计和手握十万大军的公主殿下脱不了干系。”
沈谛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去吧。”
待到屋内沉寂下来,沈谛抽出床头边的纸笔,她沾了沾墨,提笔写:
华秒道长安否?近日新意可有来信?我已一月未收到大京消息,恐都城生变。诚邀长老及杀阁众豪杰齐聚雁荡山下,恳请赏脸。
写罢,封信落款沈大将军,派人送去了杀阁。
刚送完信,军中斥候来报在一处悬崖崖底找到大量冰层,已经运送至雁荡山的胡兰坍台中,其余的还在开采陆续存放至冰窖。
就在一个月前,沈谛一封公函写往大京,求老皇帝追封种雪剑为镇北大将军。她心知肚明老皇帝早就死了,此举不过是为了确认大京是否还在她的控制下,谁知一个月过去了,公函如石沉大海连个敷衍的回复都没有。她已经确定大京出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好在,离开大京时她带走了传国玉玺,所谓求个封号不过是她自己抬个手的事。
如今只需要等着镇北大将军起死回生,为了保存种雪剑的身体每日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冰块,好在长白关常年有不解冻的雪山。
“去冰窖冻一壶糖水,结冰之后送到我屋里来。”
沈谛挥散众人,她身上各处仍然传来细密的疼痛,尤其是小腿是不是隐隐酸疼。她开始细细思索之后要做些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视申玉颓为自己的敌人,哪怕是现在能对他和颜悦色,心下却是仍旧不肯信他半分,只不过是从想要杀了他变成了暂时还有利用价值。
眼下她倒十分愿意申玉颓能瞎了眼睛,一个瞎子不可能登上皇位,更不可能成为她的阻碍,她与他也不用闹到生死相见。
但……种雪剑还要活过来。
沈谛一开始打心底里就对乌珠乐能复活种雪剑的事万分不相信,她相信的事申玉颓背后的那位神灵,她要逼这世间的真神救活种雪剑!
所以被埋在地下时,是她抓了一把生石灰。
她生性着实是恶劣。
毕竟一个是为她奔赴南北万里,一个亲手给她喂下断肠毒药。她如此睚眦必报的人,怎么轻而易举地放过真的要害死她的仇人。
要么让种雪剑复活,否则申玉颓这位神灵的宠儿从此做一个瞎子,全然都在一念之间。
沈谛搓揉了发麻的指尖,半坐起身开始处理军务。
这一开始就倒了黄昏晚间,屋内亮起了明亮的灯光,城内升起袅袅炊烟,人群荷锄归。恍惚有了原来的繁华的一分模样。
自午间开始,院子里就闹腾的不行,摔碗摔杯的动静太大,吓得珍珠连忙关上了门。即使隔着门还是能听见外间银沱的打骂声,他连李老军医都骂了一通。
沈谛处理完所有的军务,倚着枕头听他骂人,是不是咂嘴其用词之精准与恶劣。
珍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酸枝果子,偷偷摸摸地递到沈谛面前道:“将军吃吗?”
沈谛接过,两人倚着床柱小声地叽叽喳喳讨论。
“他骂了多久了?”
“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两口水!”
“他主子呢?”
“听说正在床上哭呢!哭一天了都!”
“那应当是哭得十分好看的。”
“可不是……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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