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下工回来，晚饭已经好了。炖的鱼，煮的大碴粥。饭桌上爷爷定的老规矩，不准说话。就听见吧唧，秃噜的吃饭声。丫头是和奶奶一起上桌的。好歹能抢个饱。
下桌了，父亲和丫头忙着收拾残局。奶奶对爷爷太奶交代道：“一飞说了，以后他背粮食回来，丫头和我一起上桌。投料多一份。都能吃饱。”父亲听得心肝肺都颤，他们这是故意饿着这傻丫头，丫头跟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他突然抓住丫头的手，大声说：“李真，以后再吃不饱饭，咱就罢工，啥活也不干。你是给我当媳妇来了，不是奴仆。我每月都交工资的，凭什么饿着你。”爷爷立刻不乐意了，“你工资是交给家里的。”父亲也不赖：“从今以后，我的工资全部交给李真，作为他的生活费。李真的口粮我也会背回来。她可以免费伺候你们。做一个孝顺的儿媳妇。但不可以受气挨饿。”爷爷又举起棍子来：“好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敢和老爹顶嘴”父亲手里端着一摞碗，理直气壮地说：“爹，最好别打我，打我就分家。”爷爷就怕说分家，没有父亲那点工资贴补一下，日子更难过。于是，他把邪火对着李真：“就是你这个丫头片子，在我儿子面前说坏话，出馊主意。是不是你要工资？”父亲笑了，“李真什么都没说。不是妈刚跟你和奶奶说李真吃不饱的事吗？再说了，许你们欺负李真，就不许李真跟自己的丈夫诉苦。太强加于人了吧？”爷爷看了奶奶一眼，邪火腾腾往上涨，拽着疙瘩揪就打人，“叫你嘴贱，胡咧咧，工资没了吧！”父亲赶紧放下碗，和丫头一起上去拉爷爷。这老头借势就对丫头下了手，一巴掌拍过来，父亲眼尖身子快，直接挡住了丫头。趁爷爷松开奶奶的同时，拉走了两个人。父亲指着爷爷说：“你是个什么丈夫，你和你的母亲欺负你的妻子一辈子，你不心疼。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媳妇必须心疼。你再敢动她，我就不认你这个爹。”父亲太激动了，刚才爷爷那掌劈在自己身上，结结实实，要是落到丫头身上，怎么受得了。“爹，如果我把这两个女人接到我那里去。你们这些人自己过。别说穿干净衣服，恐怕连饭都吃不上。我媳妇天天给你做小灶，你却要饿着她。这根本不是什么老理儿，就是欺负人。李真不是到咱家讨饭来了，他是我媳妇。就算是长工，还要给开工资，供饭吃吧，她连长工都不如。你们到底是怎么做长辈的？”父亲心疼的眼泪哗哗流，颤抖着走近丫头，搂在怀里。丫头却笑着：“没事的，啊，一飞，别因为我，你们爷俩中仇。”“多么善良可爱的丫头，我把她留给你们，我是多么的不放心，我每天都在想她，我每天都在担心她，可是，你们却在虐待她。什么狗屁老理儿，全是没人性。都是针对我的吧。弟弟妹妹们，哪个被你打过，哪个挨饿过。只有你大儿子，大儿媳被另眼相看。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些年，我就是命硬，不然，早死好几回了……”父亲的苦水一股脑涌出来，倾泻如洪水，从父亲的嘴里迸发而出。句句钻进爷爷的耳朵里。刺得老头脑瓜子生疼。父亲一吐为快，叔叔、姑姑、奶奶和太祖奶奶与爷爷一队，毫无情意而言。对准父亲“呜嗷”一顿骂：“太不孝顺了”“太抠门了”“娶了媳妇忘了娘”……
父亲彻底失望了，跟驴弹琴，听得懂吗？
父亲告诉李真，收拾一下，咱们回自己的家。李真去收拾东西，也没什么了，就是父亲买给她的那点家当。
父亲走到还在嘤嘤啼哭的奶奶身边，替奶奶擦掉嘴边的血渍，抱抱老太太。说：“一会儿，我和李真走，您和我俩一起走吧？儿子长大了，不会让爹再打您了。”
奶奶年轻的时候总挨打，太奶经常念叨的一句话：“打到的媳妇揉成的面，千锤百炼。”爷爷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
奶奶茫然，“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去哪里，心都离不开这里。”
父亲见状，就出门找大舅爷。
妹妹挨打，大舅爷是知道的。这个岁数了，还挨打，就不能容忍了。大舅爷跟父亲来到王家，见妹妹鼻青脸肿，头发散乱。气不打一处来，“别以为你没有娘家人，伺候他们老小一辈子，都是牲口。就大小子通人语，还做不了主。你还赖在这儿干啥？跟我走，哥养你。”
奶奶跟大舅爷走了。
父亲领着丫头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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