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察到了潜在的危机。”他淡然说。
“平凉会盟中劫持到敦煌的那些官员真的不想返回长安？”
“他们想念家人想得肠子都烂了，只是碍于脸面，被迫出家，或改名换姓，当舍人。”
我想一阵，真诚地对他说：“其实，我迟迟不遣送你到逻娑，乃是想给你自由。可你们汉族读书人往往很呆，不会洞察别人的心思。现在，你可以脱离吐蕃军队返乡或寻找所谓的‘世外桃园’躲清闲。我赏赐给你的财物牲口足够五代人消费。”
“不，大元帅，我哪也不去！”王锡满脸疑惑，站起来，“谢谢您的美意！我皈依佛教，根本没有家乡、敌对、名利、荣辱之类观念挂碍。时缘已到，听从摩诃衍法师召唤，服从你的派遣，两全其美，何必多虑？”
我定定地望他许久，叹息说：“佛教僧人说经时都喜欢提到‘三千大世界’，你们这些舍人啊，在我看来，每个人的每根头发都是‘三千大世界’，活得太复杂，太龌龊，不好玩。”
第二天，我派将士护送他入藏。行前，我密嘱使者途中对王锡封锁消息，不与他做任何交流，翻越野马南山后，别走摩诃衍走过的荒碛道，直插宗喀地域，使他误以为要押往临蕃大牢改造，看看王锡有何反应。这是恶作剧。我想探测这位最杰出舍人的真面目。我还要求使者将每天情况记录下来，托飞鸟使带到敦煌。
起初，连续七天接到来信。王锡言行举止很正常，几乎读不出与在敦煌期间有什么差别。哦，我在护送队中特意安排了一位卓越画匠，他偷偷描摹的王锡像，表情逼真，可以佐证那些细致入微的文字。七天之后，护送队忽然失去联系。迷路了？被劫持？被暗杀？出家了？我做种种猜测，召来飞鸟使、信使和商队负责人再三盘问，都没结果。
他们成心玩失踪？
敦煌局势突然紧张起来。不关会盟，不关协议，不关吐蕃化改革，而是有人爆料张谦逸和罗克珊娜饮服大量毒酒，自杀身亡。接着传言，毒酒乃是尚修罗赏赐，详细列举喝酒地点、时间、嘉宾名称、乐手、胡旋舞女、使用酒具、配酒菜、提供烤全羊之牧主、侍者等等。
我何曾赐酒给他们？！
接着，张谦逸、罗克珊娜及其双方亲族代表被邀请到月牙泉。
“自从吐蕃军队入敦煌城以来，只有野鸭子才能飞进鸣沙山。可是，你们却深入到本帅行军大帐！”我沉着脸，不温不火地说，“这种幸运该如何解释？敦煌人肆无忌惮，执意要挑战本人的忍耐极限吗？啊？你们把本帅当成了波斯猫啊？哈哈，这很好玩，很好玩。协议所签订之披发纹身、着蕃衣、说蕃语、用蕃文等诸项内容若不变为现实，岂不等同于一纸空文？如此，会盟意义何在？”
罗克珊娜微笑说：“我敢保证，谣言与阎朝、会盟没任何关系。大概是那些剩男、剩女或单相思女子不满我提供的‘猎哥神咒符’与‘和合咒’，进而产生怨恨。”
我满脸茫然，正想进一步询问，张谦逸却插话：“请大元帅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粉碎别有用心者的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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