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序篇（3）
另外有三件事同时禀报希望之明灯、万民之福田赤松德赞赞普座下：
其一，通事班对悉勃野所述文书之注释中提及的卓夏，乃是吾部将论赉冲木热独生女。论赉冲木热在瓜州战役中被流箭所伤，根据“大将忠心耿耿，尽忠效劳，为敌所杀，奴隶、土地、财产由其子孙后代领有”之盟约，卓夏继承乃父因功受奖之独利河两岸三社射范围之地及其他所有遗产。卓夏对伤害论赉冲木热性命之唐人恨之入骨，立志要报仇。她从嗢末中挑选男女善歌者及勇士多人，成立“四尘女子演唱团”与敢死队，配合大部队围攻城池。大约在尚结息被罢免大相职务前，也即围困敦煌后第一个猪年，卓夏忽然宣布解散合唱团和敢死队，声称要嫁阎朝。这让大家感到意外。根据吐蕃风俗，卓夏已经继承之遗产及其本人受到的全部赏赐都将归于阎朝，而阎朝则名正言顺地在独利河两岸种植庄稼，放牧牲畜，砍伐柴薪，并源源不断地供应敦煌城。那么，吐蕃的所谓围困就失去意义。因此，我召开小协商会议讨论卓夏婚事。大家莫衷一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反对这桩婚事最厉害的不是桂部勇士，而是嗢末部中的唐俘，他们对战争厌倦至极，根本不在乎胜方是谁，只希望重新分到土地、粮种和水渠，尽快安定下来。
但所有桂部将领都支持卓夏。
其二，德宗派殿中少监崔汉衡、判官常鲁出使逻娑。圣王提出唐蕃双方以贺兰山为界，要求唐朝派佛教高僧入蕃讲经。德宗只答后者，并且很快派遣高僧良琇、文素去吐蕃；尚结息强调前者，极力反对汉地佛僧进入雪域。圣王因此罢免其大相职位，并以尚赞摩为会盟使与陇右节度使张镒等七人在清水会盟。双方划定界限，特别强调唐朝不能在闲田内新置兵将，筑城耕种。如此，唐蕃休战，四境安宁也。然而，尚结息被罢免大相后，变卖土地、牲畜及其它贵重财物，经赞普同意，率领全族人口离开藏地，长途跋涉，欲迁居独利河两岸支持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等苯教师传教。正如前说，独利河乃是卓夏合法财产，除非赞普组织大协商会议处置，其他任何人，即便像狮子那样威武强大，或拥有精锐武器与昂扬战骑，都不能侵犯其哪怕蚊子嘴巴大小的土地。因此，我不能满足尚结息的愿望。而河西走廊可以自由拍卖的土地只有敦煌城北之野马泉，那里不适合人类居住。尚结息却选择了它。此举不但赢得广大苯教师的尊重，而且，不少改信佛教的将士、嗢末、商户等受感召重新回到苯教寺院。短短半年，野马泉已经集结三万来自雪域的苯教师。他们声称能够用咒法将碱水变成甜水，将芦苇变成粮食。尚息东赞、论悉诺曾分别派使迎请其到河州、凉州居住。尚结息拒绝了，留在野马泉，喝碱水，吃简单到极点的食物，修行。这些都是尚结息自主选择，可是，各种流言蜚语充斥雪域。此时，唐朝大臣朱泚等发动叛乱，尚赞摩力排众议，要出兵助唐剿灭。德宗再派崔汉衡出使吐蕃，面见圣王，答应平息叛乱后割让北庭、伊西。尚息东赞因此率大队人马越过新界限，进入唐地，迅速扫除乱党。
其三，因唐朝食言，否认危难之时应允的多项承诺。尚结息旧部将领及其他对赞普支持佛教发展心怀不满之大臣散布谣言，弹劾、诋毁新任大相尚赞摩，并要求将整个河西走廊划归为苯教供养地，原有佛、道、祆、景、摩尼等道徒全部编入嗢末，远迁南诏。尚息东赞以德宗失信为由纵兵攻打唐朝边境城镇，劫掠人口。圣王为境内形势担忧，几次欲罢免尚赞摩大相职务，都被大臣劝止，他们担心我效法唐朝武将，发生叛乱。据说，已经有多封诬告信揭发尚赞摩欲以敦煌为中心建立包括河西走廊、漠北、西域、中亚、大食等地在内的“德嘉沐王国”，他要作首任赞普，尚修罗为法定继承人。另外，多名苯教师占卜出鸣沙山内蕴藏着十颗“混沌”和十二颗“倏忽”，如果能让无敌勇将“三身”用神斧砍开沙山，取出两种神卵，即可显现文殊菩萨降生时的十种祥瑞——光明满室、甘露盈庭、地涌七珍、神开伏藏、鸡生凤子、猪生龙豚、马产麒麟、牛生白泽、仓变金粟、象具六牙，如此，生活在“德嘉沐王国”的生灵永远摆脱疾病、瘟疫、兵祸、劳役、怨憎、别离、失望、五阴炽盛、死亡、等等诸种灾难苦厄，永享极乐，云云……
好在圣王睿智明晰，未被这类虚妄之词扰乱心绪，保依然持性明心清，支持陷于矛盾漩涡中的大相尚赞摩倡导之平凉会盟，以期通过和谈方式解决各种争端。这与尚息东赞所持武力征伐之主张相违背，他们更仇恨尚赞摩在会盟中尊崇佛教僧人而轻慢苯教师，内心不睦。因此，尚息东赞担任主盟使后，表面按照程序进行，暗中却埋伏骑兵于盟坛西部，埋伏步兵、刀斧手、弓箭手等于各处险要，待唐使至，突然袭击，除浑瑊凭借野马脱逃外，其他人全部劫获。但是，尚息东赞真正想要捉拿的是李晟、浑瑊和马燧，希望落空，他不知如何收场，恐慌，担心圣王怪罪，遂释放唐使节。然而，绝大多数官员自知难以洗白俘虏身份，对前途悲观绝望，宁可漂泊至死也不愿返回长安。他们混入流民队伍，尾随摩诃衍到了敦煌。后来，德宗下诏，宽恕使节失误，准予归唐沿袭旧职，但这些心灰意冷的使节不为所动。外界纷传之响应诏书者，不是冒名顶替额者，就是别有用心者。真实的情况是，这些使节中，戴吾、唐桑、韩塞、阿热雅热格夏、噶拉延巴尔马、布琼、蒲多、底达姆达罗、哈雅乌杰、盖呼、曾宫商、魏角、喀徵羽、藏娑陁力、叶鸡识、阿沙识、甘沙侯加滥、那沙腊、葛般赡、杭俟利、蓝箜篌、纪琵琶、吉五弦、泽笙、严笛、韩箫、席篦篥、拉毛员、海都眃、马答腊等三十人出家，追随摩诃衍修禅。另外，七人改为吐蕃名，跟从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等在修习苯教密咒。十二人情愿供职于为如实纪录敦煌会盟进程而新成立之捉笔舍。六人发疯。八人作抄经手。三人自贬为莫高窟寺户，开凿洞窟。其余人打工，目前状态不稳定。
喜唐欧巴?、梅贡谢仓等竞聘敦煌节儿之职，并且说敦煌乃新并入吐蕃之土地，两种教派可以真实较量。我们正在积极准备接收敦煌各项仪式，并且以拉网式寻找德宗母亲为由，重行登记人口、土地及财产数目。
口述者：尚修罗
代笔舍人：敦煌通事班
（丁卯年十二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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