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谁解长生味
江辰念头直接，是来道别的。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山中正是春日，因前些年战时的流民，青竹山附近多了不少人家，如今结成了些村子。
青竹山的竹林枯了不少，新添了几处花田，如今疏于打理；落花散入流水，混着江辰的身影，轻车熟路地到了一处屋舍前。
“纵是长生有何用？朝风暮雨便知足......”
虚掩的门扉后舞剑声将息，江辰提酒迈步而入，没有再打扰舞剑者，直接去淡薄的树荫下的石桌落座。
“这山下人家好酒不少。”
江辰就着春风，先饮下一杯，没朝向李长生，而是看着空荡的屋舍推介道。
李长生像是未曾听见，练罢剑招，他合剑入鞘，将宝剑挂在树枝间，几步跨来，颓然伏在石桌上，须发枯分，面容憔悴尽显老态，两眼锋芒不在，像磨损的石子。
“道长还是风采依旧。”
百年光阴磨去了言语中的英气，他回应一声，只盯着手中杯，一杯接一杯地咽下酒水。
如今他与江辰也算是半个老友，陶青和那个身份因为寿元问题，免得被看出端倪，早已舍弃。
江辰这里也早已探出，冲玄所在的奇石一但入内，就出不去，也进不来。
他没有问江辰的跟脚，长久的年月让他看淡了许多，只是对江辰的作为表示赞叹。
“天地稚嫩，我辈道统也是如此，有道友创法，长此以往，我界将日益兴隆。”
灵潮降下，面对绝灵的天地，众修只能尽力留下凡躯们会珍重的传承，于是就有了后世灵潮再起时可以逆练的武道。
先贤们照顾后辈，做得很自然。
当年冲玄自愿入主奇石，沉浮在灵潮间；这就是他的宿命，对他而言，这种残酷的长生，总要有个事做。
他放弃了计算年月的恶习，也不再计算灵潮多少次升降，但此界的修士境界愈发高远，灵潮愈发漫长，灵气也越来越浓厚，因此他对前景很是乐观。
这次一如既往，找了个心地良善的徒儿。
冲玄也料到了他这徒弟会是个情痴。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痴。
江辰只慢慢饮了一杯，而半坛酒水已经空了。
李长生趴在石桌上，眉头微皱，已是醉倒。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酒水醉不了神元境的修士，却能醉得了一个想醉的人。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知道没什么用，但江辰还是劝了句。
他知道李长生听得见。
四下看了眼因疏于打理而破落的屋舍，他想起当年青竹山上，曾有几日点起了红烛，漫山的竹子都成了宾客。
该走了，还有人要见。
江辰起身离去，缓步走在山中，想起李长生的现状，向迦夜语道：“那幻境中，我是假痴，这才是真痴。”
“的确如此。”迦夜点头：“离别在即，你就没什么要送他的？”
“长生兄他没什么需要的了，不过您说得对。”
江辰对着山林，又像是对着李长生：
“贫道无所有，就送你一场清梦吧。”
眼眸中宝轮虚影显现，逆着轮转了一圈。
青竹山上，李长生猛然睁开了眼，他回身望去，不敢再动弹分毫。
溪流依旧，一道柔腰似柳，青衣佩玉的身影正在溪流旁浣洗衣裳。
暮色已降，一切做罢，那身影又回屋去，再出来，手上多了件斗篷。
夜雾中走得近了，她这才看见回身的李长生，不知为何心中一惊，斗篷落在地上。
李长生踏过斗篷，只攥住叶清竹的双手，但又不敢攥的太紧，她的手冷得像冰，他怕化了。
“醒啦？”
仿佛初见那样，叶清竹声色中毫无哀意，而眼中正绽出清冽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