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结束，天气昏沉沉，日将夕暮。
沈澈去了一趟太子处，傍晚时分才回营帐。甫一撩起帘子，傅天衡就笑嘻嘻地迎上来：
“殿下美色诱人啊。一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沈澈皱眉，进来就到水盆旁边洗手，“你有事？”
“和亲指日可待。”
“你爹入狱都封不上你的嘴。”
沈澈语气不好听，俊脸也阴沉沉的，没有兴致与傅天衡开玩笑。
傅天衡面色讪讪。
又起了个话题：“佳子公主是沈端的人？”
沈澈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比平日多搓了好几下，才取了布帕擦干。
“倭国人是沈端带回的，佳子公主与沈端沆瀣一气不无可能。但佳子公主毕竟一国公主，怎肯轻易被沈端牵着鼻子走。她是棋子，亦是棋盘。”
“她若成了晋王妃，太子不得气得跳起来。我看悬。”
“一支舞就成了晋王妃，没那么简单，父皇知道，沈端也知道。”沈澈将布帕挂到架子上，“不过是想一石激起千层浪，看看躁动之下，谁最先沉不住气罢了。”
“殿下倒是沉得住气。”
“大哥本想要找父皇，被我拦了，过了今夜再说。”
沈澈长指按着鼻梁，闭目养神，“沈端初回朝，动作很大，父皇明面上不说，实则看在眼里。父皇性格猜忌多疑，沈端这番做派，拿主意、遣公主，对晋王妃之位虎视眈眈，未必能够得到父皇支持。后党步子迈得太大，顺风顺水，难过得了父皇那关。”
都说后党一派秦王擅谋，实则隐藏在太子之后的晋王亦是谋略好手。
秦王擅阴谋，晋王擅阳谋。
阴谋通常有迹可循，阳谋则顺势而为，无懈可击。
两人在朝堂上斗法，精彩纷呈。京都诸位大臣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他们的交锋。
帝王之家，浸淫在尔虞我诈的漩涡之中，权海浮沉；世族大家，隔岸观火，一边观战一边站队。
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无奈。
“如果佳子公主硬要嫁你，怎么办？”傅天衡打了个比方，“她是一国公主，入咱们麾下，也不算亏，给她个侧妃之位，不算亏待倭国人，说不定后期还能得倭国人的支持。”
沈澈沉默片刻，淡声道：“她嫁不成。”
傅天衡问：“殿下为何那么笃定？”
“今晚她必须要输。”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舞同文一样，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第一。佳子公主舞技冠绝倭国，十五岁着有《论舞十策》，连我都有所耳闻，言女郎要赢她，难度很大。”
“舞技怎样不重要，谁第一更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认为谁第一。”
“殿下是何意？”
“今日是元妃生辰。”沈澈眸光深沉，看向皇宫的方向，良久未语。
傅天衡顿了顿，不知怎么接，也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显然沈澈也不想多语，俊颜在昏暗之中若隐若现，凌厉的眉骨至清冷下颔分割出一道弧线，朗绝独艳的一张脸，隐约有当年元妃风华绝代的痕迹。
“后党的一厢情愿罢了，只要我不想娶，她就嫁不成。”沈澈想到了佳子公主，眉间露出一丝不耐，“就只看父皇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