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说她为石砫一地之私,败坏改土归流大业,实乃祸国巨憝。
于私,王九虽为狂悖恶贼,但向来对曾并肩作战的石砫不错,也有浑河救援之恩。她却差点杀了王九,更是造谣污蔑无所不用其极……
王九不能做什么,默默将《战孤堡》换成《浑河恨》。希望大家记得,记得有群为国搏命之人!最好还能记起,这群人是秦良玉的兵。
西南正受其大恩!
……
乌江畔的梯田始泛金浪,老农抓把稻穗对税吏傻笑:"一穗八十六粒!祖宗显灵咧!"
他不知这是占城稻与黔粳杂交的奇迹。良种加配制肥料,还将单季变成了双季稻。
更不知山腰嗡嗡转着的水车,能让旱季多灌三成田。也不知他们种的稻种,本身就更耐旱。
但他知道,新土司官吏指导大家配的肥,比粪肥强多了,能壮杆、实籽。那些来自长兴岛的娃儿,年纪轻轻咋懂那么多?
"将军有令!"背着算盘的青年爬上山坡,"今岁只收田税,前土司征的牛马税、火塘税等杂税全废!"
田野中爆发的欢呼,惊飞漫山群鸟。
深山中,原水西土司粮仓正被砸开。穿灰布衫的少女边分粮边喊:"将军说了,以前土司抢的,现在还给大家!"袖口露出长兴岛讲政堂的徽记。
当夜,各寨悄悄推倒土司祭祖的铜鼓台,改立"均田碑"。碑文是王九亲拟:"田无主,有力者耕之"。
王九知道,出兵前先派往川黔的学生,也是长兴岛首批肆业的行政官员,才是能否实现理想的基石。
所谓打天下易、治天下难?
其实是夺天下者,从没事先大批培养过基层干部。打下江山,还得交给文儒士绅治理,还得由他们继续躺着吸血,除了龙椅上换个人。
屠龙者非得依靠他们来治理,也就非得接受他们那一套,于是也只能又变成恶龙。
历史周期律……
王九改土归流底气,就在这批学生。当这些人在西南山区生根发芽,新的世袭土官、他的心腹部将,才有可能不变恶龙。
长远前题是长兴岛一直强大。
而现在?他能试验抱负,能骗得贵人们顺水推舟,使朝廷册封他的部将为各地土司?
前题却是正独承一切的秦良玉!是她的奉献与牺牲,才让边民开颜、西南长安。
而正对秦良玉大加斥谩的满朝朱紫、衮衮诸公!却在卖国。
……
二月十八,广宁城破。
溃兵裹挟百姓涌向山海关,雪地上拖出百里血痕。
有个逃难举人躲在树洞里写下:"巡抚府地窖掘出二十箱黄金,锁头刻着扬州盐运使印…"
这封血书数度辗转,几月后被快马送进金陵时,徐弘基正颤抖着给王九写信:"闻君不日东归,而君之如夫人黎氏,近日亦将洗清冤屈,特备秦淮春酒,欲与君…"
信使背后,三百艘粮船正驶向长兴岛。押运的郑家管事嘀咕:"怪事,老爷连佛郎机炮都肯送?"
他们不知走投无路,怕灭口的杨嗣昌——这位"暴毙"的兵部郎中,怀揣辽东军资账簿逃上了长兴岛。
得讯的王九却无动于衷。
财团从来贪焚无度!公之天下?提兵杀了他们?那又如何?换一茬人还是这德性。
王九只是将愤怒化为平静,平静本身就是力量。
这力量不但能经营好长兴岛,以图未来长治久安。这力量还能经营好西南——越想快速从西南脱身,就越得沉下心耕耘。
王九只是替秦将军不值!她愿为之奉献一切的大明,早已千疮百孔!她默默承受一切的西南,或许以后未必有人念她的好。
……
前几天,石砫马家宗祠内,秦良玉将白杆枪浸入血槽。
枪头红缨早已褪色,那是万历二十八年平播州杨应龙时染的血。"马家列祖在上,"她叩首三次,"今夜之后,世间再无石砫土司。"
当日密谈浮现:
"你本可青史留名。"王九不敢看她!"如今这场戏,输的…是石砫马家八百年传承与清誉!赢的…是西南百万生民,或无人记得你的生民。"
"青史不过贵人笔尖墨。"她斩断案角,"石砫马氏掌兵八百载,够了。"
剑尖骤然暴起!
从此,她开始孤独表演。说是双簧?可王九唱的是红脸,他需要光环闪耀朝堂,笼罩西南;而秦良玉只能不断唱黑脸。
此刻,龙潭洞的水帘后,幸存的土司们围着篝火啃食鹿腿。
"朝廷密旨在此!"秦良玉抖开黄绢,七枚土司印鉴在火光中闪烁,"剿灭王九,尔等世袭罔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州土司的银刀割破掌心:"有秦帅这句话,我族三万儿郎…"
话音未落,白杆枪已透其咽喉。
"三万儿郎正在山下领田契。"秦良玉甩飞枪尖血珠,踢翻的篝火照亮洞壁藤蔓——那后面藏着长兴岛测绘的西南矿脉图,"永宁杨氏、酉阳冉氏…"每念一个姓氏,便有颗头颅滚落。
最后幸存的蛮州土司瘫跪在地:"你…你可是马千乘的未亡人!"
枪锋挑起他的下巴:"正是替他看够了尔等喝人血的嘴脸。" 白杆枪贯穿心脏时,洞外传来王九部将呼喝:"诛杀国贼秦良玉!"
天亮,王九"被迫"接管最后七处土司堡。
而在京师,朝廷正将"祸乱西南"的罪名加急发往石砫。
……
六月初三,王九班师。夔门绝壁下,周延儒正指挥凿除檄文。
"慢着。"锦衣卫忽摁住工匠,"上头有令,铲浅三分即可。"
铁凿故意偏斜,石粉簌簌落下处,"贵人之耻"四字愈发清晰。周延儒暴跳如雷时,谁也没注意崖顶松树上系着半截红缨——昨夜有女子在此舞枪,枪风扫落松针如雨。
江面楼船中,王九展开最新塘报:
"石砫土司秦良玉自劾十二罪,请削官为民。"他望向巫山云雾,恍惚见那道身影正在云巅练枪。枪杆雪白,唯缨色猩红如经年血泪。
当江风吹散迷雾,秦良玉正在乌江船头焚毁马氏族谱。
苗民曾见这位"叛帅"跪在祖坟前,将染血的白杆枪慢慢插进肩胛。"此乃赎罪。"她对群山宣告,"但石砫马氏无愧西南!伏波后人永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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