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韵一番话,让崔县令原本因为城中病人不断死亡而麻木干涸的心,不知从身体何处起,又开始流淌出涓涓细流,疲惫的双眼有了一丝光亮,他控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说道:“那就请程大人进巴县,若是百姓知晓程大人来了,必定精神振奋。”
说完,崔县令作势要转身领路,程韵连忙喊道:“稍等。”
崔县令疑惑回头,就见程韵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两瓶丹药,然后走近递给了他,说到:“崔县令及身后手下应是灾情过后就未曾好好休息,我观各位面色不好,为免伤及根基,这是我和温老太医一同研制的固本培元丹,服下一颗,可以暂时补养一下身子,不至于亏空到底。另外一瓶是解毒丹,可防毒邪,虽不一定可以应对县中疫情,但可以加强人体的抵抗力。”
崔县令虽然听不懂后面的什么人体抵抗力,但大致的意思是猜得到得,接过丹药便当场服下,一点犹疑都没有,其余手下有样学样,接过后便各服下一颗固本培元丹和解毒丹。
程韵见大家那么干脆,忍不住感慨古人还真是实诚,不过在他们服药的当口,她也没闲着,往身后其中一个手下招手,然后解下系在马上的另外一个包裹递给了他,里面有她准备好的丸药和口罩等物资,吩咐道:“快马送去隔壁万县,这个包裹要亲自送到万县县令程奋手里。”
手下接过包裹后,利落一行礼后便翻身上马,“驾”的一声后便往万县方向去了。
这时,崔县令那边也都用完了药,程韵依旧让手下递给几个口罩,一行人便不再拖延,往巴县县城里走去。
路上,崔县令才意识到程韵这边只有人没有物资,不像是过来赈灾的人,忍不住出言问道:“程大人,赈灾的物资呢?”
程韵答道:“物资还在后面,预计得晚几天才到,我这边急着查看灾情,便轻装骑马先行了。”
崔县令听罢,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程韵总算进入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县城,洪水已经退去,但从部分已经倒塌还来不及整理的房屋看,足以说明当时是多么凶险。街道上不见一人,所有铺子大门紧闭,偶尔从一些房宅里会窜出一两个人头,满是好奇得盯着程韵一行人。
巴县复杂难闻的空气透过口罩钻进程韵鼻孔,各种药草柴火味,若是仔细闻,还能闻出一些腐肉或排泄物的臭味,这让程韵忍不住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尽量放缓,免得被这些气味冲到。
一路上,崔县令低声在程韵身边汇报巴县的受灾情况。
巴县很不幸运的,城门被冲开了,县衙的府库和粮仓都受到波及,勉强救出了一些粮食,又是连续几天下雨,都有些发霉了,挑挑拣拣一些出来翻晒,支应了几天,难民逃了不少。
若不是后来有地主商人等义捐,说不定眼下巴县就已经开始饿死人了,饶是这样,巴县的存粮也撑不了许久了。
祸不单行,有些县民吃了不洁食物,开始出现各种症状,一开始都不觉得有什么,却是这些不起眼的病症,短时间内席卷巴县,如今从各村搜来安置在防疫区的病患已经有上千名了,每天都有人死去。自从封城后,对于县城外的村落控制也减弱了,有些村落就算有病人,也无力再挪进城里,情况不妙,也只能封住了,再送些药过去。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却找不到对症的方子,巴县也封不住百姓的求生欲望,恐怕会发生暴乱了。
程韵一边听着崔县令的汇报,再望着他眼底满布的红血丝,内心暗叹,这么难的境况,真的难为他还能坚持到现在了。
“死者尸体是怎么处理?”程韵问。
“原本他们的家人是想领回去的,但为了防止污染水源,增加其他人感染的风险,我安排火烧了,骨灰让他们的家人带走。”
程韵点了点头,这处理方式是对的。
一行人走到县衙门口,程韵拒绝了崔县令让先去县衙安顿的安排,一行人直接去了城里临时建起来的防疫所。那是在城西一片光秃秃的空地,空地支起了许多帐篷,粗粗看过去,空地边缘或中间没有规律得矗立着一些断壁残垣。
崔县令解释道:“这原是城西一片平民住宅区,洪水将房屋都冲垮了,临时调用军用帐篷安置此地居民,后面疫情爆发,便将无事的居民迁往其余空置宅院,此处变成了收治病人的防疫所,不止城中的病人,各村搜出的病人也都安置在此。”
“县城居民不少,为何不将防疫所设在城外?”程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