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昏暗的光线下,玉公子一袭雪白丝袍,低首伏于案上,嶙峋的肩胛将丝袍顶起两座尖峰,枯瘦的两臂前后不断动作,似是在雕琢打磨着什么东西。
听了手下人这一声轻唤,玉公子手上动作也未停止。他头也不抬,懒懒开口,沙哑如被风沙磨蚀过的嗓音自干瘪的腔子里传出,又在空荡的屋内打了几个转,回荡不休:
“说。”
“属下按主人吩咐,尾随巡检司那小子,果然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哦?”
听到了感兴趣的信息,男人的话音不再慵懒,而是立即被注入了精神。他手上动作也顿了一下,侧过脸来斜眼看向身后,手下仇康一袭灰衣,正恭恭敬敬立在廊下,:
“进来说明。”
仇康得了许可才敢上前,走到玉公子身侧停住,恭敬回禀:
“那小子夜里从巡检司离开后,去了明月庄。”
“明月庄?”玉公子低头看着手里正打磨的琉璃骨牌,轻声发问,“是张家那位未亡人李明月的庄园吗?”
“是。”
“我听闻这李明月也是个美人,只是死了丈夫后,过度操劳,便老得快了……接着说。”
“属下又在明月庄蹲守,发现这宅子里,除了巡检司这小子,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嗯。这小姑娘白日乔装前往张家侍卫营的医馆点卯,到申时末尾才又回到明月庄,看来是侍卫营的医师。”
“多大年纪的小姑娘?”
“左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举止之间,稚气未脱。”
“十四五岁的医师……还有吗?”
“还有,属下又打听了一番,这侍卫营里不止一名医师,还有一位,比这小姑娘年纪还小,只七八岁的年纪,看衣着打扮,是个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玉公子这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那方琉璃骨牌放在桌上,偏过头来看向仇康,“两个医师,一个十四五岁,一个七八岁,还是修道之人?”
“是的。”仇康恭敬回禀,“想来,主人说的灵气来源,极有可能是这二人之一。”
“张家侍卫营的医馆……”
玉公子垂眸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桌上琉璃骨牌晶莹剔透,折射了堂内烛火之光,映得桌面密布的白色粉末也仿似金粉。玉公子干枯如鬼爪的手探至桌案当中,取了一柄以珊瑚嵌作北斗七星作装饰的精巧匕首,饶有兴味地在手里把玩。
“仇康。”
“属下在。”
“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将你救下后,你说的话?”
“记得,主人恩德,无以为报,属下只有一副残躯,一条贱命而已。。”
“很好。”
玉公子抬头,嘴角挂着笑,眸光却冷酷。
“你报恩的机会来了。”
————
巡检司外的小巷深处这家涮肉铺子店面很小,门里门外加起来只有六张方桌,可生意倒是不错,蛟二和谢慕行寻到此处时,酉时已过了,可小店里的四张饭桌竟都已坐满了食客,二人只得在门外篷子下就坐。
只等了一会儿,涮锅便被端上了桌。铜锅下是烧得火红的炭,铜锅上是腾腾的热气,对坐锅边,一片片涮着新鲜的牛羊肉,再就一碗烧酒,即使在这般寒冷的冬夜,二人也并不觉得冷,反而还吃出了一身的毛汗。
篷外飘着细雪,偶有被风吹得落进锅里的,一瞬便化了;可也有落在二人头上肩上的,就长久地待在了那里。
“李副手此刻可算下了值了?”谢慕行往蛟二碗里夹了一片烫得正好的牛肉,嘴角带笑问她。
“嗯?”
蛟二埋头吃肉,并不去琢磨谢慕行话外的意思。今日奔走一整日,她是真的饿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