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信邪一般，少女没有去管已经害她疼痛到流血的伤口，而是对着那张冷漠的脸冷漠的人呼喊，妄想得到像往常一样句句回应的对答。
“……哥哥。”
“哥……哥。”
“哥哥。”
喊了许久，脖颈上的剑未移动半分，一如它的主人那般冷漠心肠。
席长择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恢复了往常温和的神情。
哪怕眼下要亲手杀死自己的至亲至爱，席长择的言语依旧温柔:“小白，这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别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希望……下次见面，你会变聪明一点。”
对着那双眼睛，席长择停顿了一下，伸手盖住了。
他放下以往杀人的长剑，右手轻放到宋明微的心脏上方，打算以最快的方式剖心。
这样，宋明微即使死去也不会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算是他对这个妹妹最后的温柔。
手下的人却丝毫未动，甚至没有一分挣扎和反抗。
也没有一句话语。
席长择想再听听妹妹的声音，责骂他也好，说恨他也好，只要她愿意说。
他第一次在杀人时停住了手，那只手反而轻抚了一下妹妹的头发，温言道:“……怎么不说话？”
“哥哥。”
宋明微叫了一声，嗓音轻得仿佛破碎一般，风一吹便散了。
但这里空间狭小，两人都能听清。
这一次，席长择应了。
“嗯？”
宋明微忽然问:“你后悔了吗？”
席长择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
“后悔把一无所有的我捡回去，所以现在要将一切收回，”少女突然抬眼笑起来，笑得那样烂漫，可是眼里全是泪水，“还是说……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什么东西都是可以伪装的。
拥抱是假的，温柔是假的，爱是假的。
家人，也是假的。
落在半空中的手终于收回，席长择垂眸，第一次躲开了她的目光。
他说不出为什么，心里会如此不安。
尤其当他看到她的眼睛，那里全是他的影子。
那样难过，那样绝望。
是不解，是伤心。
却唯独没有恨。
擅于伪装的人却再也做不出往常的样子，席长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闭上了。
他杀过很多人，那些人到最后无一例外，皆是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从他身上获得想要的一切，无论名利财富又或是其他的东西，最后他以收取他们的性命为代价等价交换。
一向公平。
无情道便是如此。
“哥哥，你怎么能装得这么像呢。”
不是。
没有。
席长择下意识想反驳。
感情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眼泪无声滚落，宋明微的绝望是无声无息的。
“哥哥……以前……为什么要救我呢？”
席长择偏头看向一旁，嗓音很轻。
“没有为什么。”
“……我知道了。”
宋明微看向一旁的长剑，那是从空中突然出现的，剑身以冷玉打造，透着森森寒气，足以说明眼前人的不常。
原来，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失去。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育养，断头可还。
不生而养，永世难忘。
哥哥是将她捡回家养大的人，即使她所拥有的快乐时光很短暂，但也算体验过了。
此生无憾，无悔。
在席长择错愕的神情里，宋明微捧起剑，放到他手心里。
“哥哥。”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叫他了吧。
如果说，哥哥以前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这一刻，那这辈子，她愿意完成哥哥的心愿。
即使需要付出生命。
只求来生不再相见。
“杀了我吧。”
手中的剑再也无法触碰，无情道的道法在心脉里逆流，席长择终是向世俗俯首称臣。
这是第一次，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
他杀不了她。
再也无法执起伤她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