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一阵阵的抽搐。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能说出那样的话。
竟能忍受夹在她与谢檀之间。
与她重逢之后，什么体面和尊严，什么规矩伦常，他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她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他以为他能接受将真实的一面袒露在她面前，他以为他的卑劣、虚伪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他能够质问她他就是如此，所以她还会不会爱他？后不后悔爱他？
可是直到现在，看着她看他的目光，他的心像刀割似的。
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她失望地看着他。
接受不了彻底失去她。
罢了，大不了，她喜欢他什么样，他就一直披着那温良无害的外皮。
再睁眼时，青年恢复了昔日温润如玉的神情。
他将她的衣衫拉起，道：“对不起，是我无序了。”
抬起眼，却对上她空洞惊惧的眼眸。
谢云霁抬起手将她的双眸盖住，眼底泛红，深深叹了口气。
良久，她开口打破了沉默，“谢檀他，是你弟弟啊。从小，你就欺他辱他，夺走他的一切，包括我……你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他身边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我。”
“你为什么就不放过他呢……你是他兄长啊！”
谢云霁眼里的光亮的可怕，一字一句道：“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么？他还知道你是他嫂嫂么！？”
宋旎欢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感情纠缠是说不清的，难以名状的悲痛攫住了她的心，谢云霁如此执着，谢檀更是她心中所爱，难道三个人之间就要这样夹缠下去？
每次见完谢云霁之后，让她在面对谢檀时都愧疚的不行，她不想骗他，更不想让他误会……
“你非要逼他杀了你么？”她看着谢云霁道，“他弑君篡位的骂名还不够，你还要逼他落实杀害亲兄的恶名么？！”
她眼里的痛苦和无奈撕碎了他的心，他看着她问：“他杀了我……若是他杀了我，你可会与他反目？”
谢云霁的声音哽咽到沙哑，逼近她，道：“我和他，你希望谁杀了谁？你希望谁死？”
“你在说疯话。”她道。
“旎欢，你恨我吗？希望我死吗？”他垂眸盯着她，毫不掩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她的泪水忽然涌上眼眶，鼻子又酸又涩，终于受不了他的一再逼问，哭着说：“你为什么总是逼我，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样……”
他眼里含着泪，唇角却缓缓扬起，他伸出手轻轻抚去她的眼泪，宋旎欢却撇过头不愿再看他。
“我知道了，以后都不逼你了，爱你还爱不够。”他的声音温柔低沉。
仿佛回到了曾经在流风院的时光，那时他也是这么低低哄着她。
他知道了她的心意。
她到底是舍不得他死，这样就够了。
谢檀不是说了，那时她得知他的死讯后，在谢氏灵堂寻死来着……
谢云霁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温柔，道：“我去找点水来，你安心等着。”
不一会儿，他便不知从哪寻了个小银盆来，里面是从水囊里倒出的清水。
他掏出怀中锦帕，擦拭着她的脸，当血迹擦干净后，看到她微微红肿的唇，心脏霎时一颤，费了好大力才忍住亲她的冲动。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山间又有了鸟鸣。
天也微微开始透亮。
“走吧，回城。”谢云霁道，“马车暂且修不好了，你随我一同进城去。”
“怎么就修不好了？”宋旎欢道。
她起身将车帘掀开，只见那车轴处已然裂开，即使换上了新的车轮，也无法安全行进。
“进了城，再换别的马车送你回宫，放心，不会让他生疑。”谢云霁道。
还是那样温和妥帖，一如往日那般。
只她没看到他眼眸中隐隐冷冽的光。
皇宫此刻，怕是已经封禁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