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戛然而止。
姜维握着鼓槌的手僵在半空,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骑士跪在地上,将诏书举过头顶:“陛下口谕,魏军已遣使求和,命将军即刻撤军,与民休息!”
“求和?”张翼一把抢过诏书,看罢气得浑身发抖,“这分明是黄皓那奸贼的鬼话!邓艾已成丧家之犬,九寨唾手可得,此时撤军,九伐中原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蜀军将士们围了上来,看着那封诏书,有的跺脚,有的捶胸,有的甚至哭出了声。一个断了左臂的老兵,举着仅剩的右手嘶吼:“将军!咱们不回!杀进长安,再回成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不回!”上万名将士齐声呐喊,声浪几乎要掀翻祁山的夜空。
姜维望着眼前这些伤痕累累的士兵,他们的甲胄上还沾着断云谷的烟火,脸上却写满了不甘。他想起第一次北伐时,诸葛亮拍着他的肩膀说“伯约,兴复汉室,就靠你了”;想起第八次兵败时,将士们跪在雪地里说“将军在哪,我们就在哪”;想起自己为了凑足军粮,把成都的私宅都变卖了……九年了,他像一头倔强的骆驼,驮着蜀汉的希望,在祁山的风沙里艰难前行,眼看就要摸到长安的城墙,却被这封轻飘飘的诏书拦了下来。
“陛下……”姜维的声音里带着血沫,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诏书上,染红了“班师”二字。
“将军!”张翼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姜维推开他,缓缓站直身体,从怀中取出一面褪色的“汉”字旗,高高举起:“陛下有旨,不得不从。”他的声音传遍山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传令,鸣金收兵。”
“将军!”将士们哭喊着,却没人敢违抗军令。
收兵的金声响起,与刚才的鼓声形成刺耳的对比。蜀军开始缓缓后撤,经过断云谷时,那些堆积如山的魏军尸体还在冒烟,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功败垂成。有士兵忍不住回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九寨,泪水混着汗水滚落。
姜维走在队伍最前面,银枪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脊梁。张翼跟在他身后,看见将军的肩膀在微微颤抖,那是他九伐中原以来,第一次流露出脆弱。
行至祁山山口时,不知是谁起头,蜀军的军乐队竟奏起了《得胜令》。欢快的旋律在撤军的队伍里响起,显得格外讽刺,却又带着一种倔强的骄傲——他们虽然撤军了,却赢了这场战役,赢了邓艾,赢了祁山。
《得胜令》的旋律里,夹杂着士兵们压抑的哭声。姜维停下脚步,望着成都的方向,那里的皇宫里,后主刘禅或许正在与黄皓掷骰子,或许正在欣赏新纳的美人,绝不会知道,他亲手葬送的,是蜀汉最后的希望。
“走吧。”姜维挥了挥银枪,继续前行。阳光穿过祁山的云层,照在他的背影上,竟显得有些佝偻。九伐中原的征途,从这里开始,也似乎要在这里结束。
队伍缓缓向西,消失在祁山的群峰间。断云谷的烟火渐渐散去,九寨的营寨空无一人,只有风还在山谷里呼啸,像在诉说着一场未完成的北伐,一个未实现的梦想。而姜维的银枪,在夕阳下闪着光,那光芒里,有不甘,有悲壮,却唯独没有后悔——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九伐中原的故事,终将成为三国史上最悲壮的一章。当后世的人们翻开史书,看到“姜维九伐中原,功败垂成”的字样时,或许不会知道,在祁山的某个山口,曾有一位白发将军,在《得胜令》的旋律里,流着泪,却昂首挺胸地走向了命运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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