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退烧贴的说明书摊开在床头:
【适用年龄:0-3岁】
我们终于都退回了最安全的年纪。
晨光透过纱帘时,我发现自己能动了——不是康复的那种动,而是高烧退去后神经短暂的"回光返照"。右手无名指上的退烧贴指环随着脉搏微微颤动,像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暖暖还在睡,脸颊压出睡衣的褶皱印。我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阳光爬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金色绒毛。
床头柜上的药盒突然震动,温玉的讯息亮起:「神经热会加速C7-T1退化,考虑安装眼控系统吗?」
我没回复,只是用还能动的左手食指,极轻地碰了碰暖暖的睫毛。她皱了下鼻子,没醒。这个动作耗尽了我刚恢复的力气,手指垂落时擦过她的嘴唇——比想象中软,像小时候偷尝过的。
监控仪突然发出"滴"的一声。暖暖惊醒的瞬间,我迅速闭上眼装睡。
"商司瀚?"她带着睡意的声音很近,呼吸扫过我耳廓,"你手指刚才动了是不是?"
我不敢睁眼。她身上传来儿童退烧贴的薄荷味,混着昨夜汗水的咸涩。一只温暖的手捧住我的脸,拇指摩挲过颧骨——这个动作太熟悉了,母亲临终前也这样摸过我。
"骗子。"她小声说,鼻尖蹭过我颤抖的眼皮,"右手明明能动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鼻梁上。我不得不睁开眼,看见她通红的眼眶里蓄着泪,却笑得像抓到恶作剧证据的孩子。
"三秒。"她竖起手指,"刚才你碰我睫毛的时间。"
原来她装睡。
原来我们都擅长这种无声的欺诈。
我张嘴想说话,她却突然俯身,额头抵住我的。这个姿势让我们的退烧贴指环碰在一起,像某种幼稚的拉钩上吊。
"温玉说..."我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最后会退化成婴儿状态。"
"嗯。"她的睫毛扫过我脸颊,"所以我报名了育儿师课程。"
我想笑,却呛出一串咳嗽。暖暖熟练地托起我的后颈,喂了半勺温水。水流过喉管的触感让我想起第一次喂她喝红糖水时,她也是这样皱着脸吞咽。
"你..."我喘着气问,"为什么..."
"因为这样——"她突然把我的手按在她胸口,掌心下传来急促有力的心跳,"等你真的变成小宝宝,我就能理直气壮地说..."
她的嘴唇贴在我滚烫的耳尖上:
"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窗外,早春的麻雀啄食着去年冬天残留的槐树籽。我数着暖暖的心跳,突然希望这场逆向生长来得再快些——最好明天就缩成襁褓里的婴儿,把所有的脆弱、依赖与眼泪,都理直气壮地交给她。
后来我在眼控系统的第一个指令里设置了她的照片。
当光标第三次停留在她笑脸上时,温玉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暗号?"
我眨眨眼,让系统打出预设好的回答:
「这是我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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