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城，西门十数里处。
韩绍与公孙度这对尚未真正定下名分的翁婿，跨坐着各自的战马并肩而立，遥望着远处烟尘下奔行而来的黑色‘潮水’。
如果没有亲眼见过这般景象的人，听到‘万骑’这个数字的时候，怕是只以为这点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实际上有句话叫做‘人数过万，满山遍野’。
只有真正见识到这一幕的人，才会知道什么是黑压压的一片。
韩绍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但当此刻再次看到那万骑向自己奔行而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为此，公孙度甚至不惜违背了公孙老祖的命令，传授了他们兵家核心秘要——军势！
有他们在，就算最后战局真的不可挽回。
“雷……雷霆……还有……”
正出神之际，却听身边的公孙度叹息道。
韩绍虽然当时近乎本能地心中生怒，可终究却是被那一声声蛊惑与催促烦得不行，这才没有将他们直接赶出去。
只能说上一声岳父，算是没白叫……
公孙度闻言，看着韩绍眼神略带欣慰。
她恍惚中仿佛看到那一片恐怖的赭黄，正以势不可挡的侵吞之势，不断蚕食、吞噬原本的苍青之色！
“如果早知道岳父要送这一万骑过来，绍根本不会同意。”
直到身后一双白玉柔荑为他披上一件黑色狐裘，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说完，似乎猜到了韩绍在顾虑什么，公孙度笑道。
因为就在那一番宛如吞天的恐怖异象中，那虚空之上隐约传来一连三道声震寰宇的怒吼。
公孙度含笑望着这些虎狼之士，笑着摆手。
“你还年轻，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其势……宛如吞天！
韩绍闻言，不禁微微蹙眉。
这一刻，甚至就连一向对外界事物从来不大敏感的虞璇玑，也是面色一变。
而既然有着如此多的好处……
韩绍忍不住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看着怀中的虞璇玑。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跟那些被自己咒骂的疯子，并有什么区别。
至于那出自公孙一族的白马义从，或许公孙度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们……
“你看到了什么？”
望着公孙度骤然消失的方向，韩绍定定地站了良久。
“若……事有不谐，不用管为父那边。”
按理说，以她不过区区元神真人的修为，本不该‘看’得这么远、这么清楚。
而这份犹豫在最终却是化作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其代价也只是死上一些无辜之人……这又何乐而不为？
韩绍笑了。
“没什么。”
便一步踏出，直接消失在韩绍面前。
“免礼，起来吧。”
“今，苍天离析、雍祚倾颓！此黄天当立之时！”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嘴角勾起，尽显狰狞。
不过据他推断，应该是南方！
这就是整个镇辽铁骑的所有家底。
听着虞璇玑的温声耳语，韩绍的表情终于细微变化了下，可随即便又凝固不变。
可没想到自己这位便宜老丈人竟然还怕自己……嫌他小气？
‘怎么？你自己的日子准备不过了？’
只是韩绍却也没有出言挽留。
好吧，他承认了。
韩绍站在侯府的高楼上，垂眼望向这城中升腾的烟火气，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既然公孙度有此信心，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说完，又对韩绍笑道。
那些蛮族的情况，韩绍早已知会过镇辽城，公孙度也知道。
需要黄天道替他将这潭名为天下的死水搅浑。
毕竟真要论战阵较量，他韩绍在这位名震辽东的白马将军面前，说是连提鞋也不配有些夸张，却也相差不远。
只是她不过是个无知女子，充其量有着几分修为。
下元之节，水官解厄。
一眼之下，果然见到那颗不断呼唤自己的主星之下的三颗辅星，此时正绽放着璀璨到了极点的神圣亮光。
九月，那接连几场小规模的蛮族南下。
龙族又如何？
只要他能凭借廊居城抵挡住的攻势，就算是耗，他也能耗死始毕那条疯狗。
可面上却没有丝毫洞彻真相的喜悦，反而陷入了某种犹疑不定之中。
公孙度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忿，却又信心十足。
……
“记住了，木兰还在等着你。”
没想到公孙度最终竟说出这话的韩绍，目光怔怔地看着公孙度。
根本不懂得世间男儿的纷纷扰扰，更谈不上为郎君排忧解难了。
而这时，前方那一众已经策马到来的黑甲铁骑，已经接连勒马，而后齐齐翻身下马。
一时间，韩绍神色复杂。
公孙度说道。
放眼望去，哪怕是远隔万里，依旧能看到那远处虚空剧烈的天象变化。
韩绍心中腹诽一声。
只是幽州地处边陲，物资不丰，自然没有这般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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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境真仙还没资格直接窥探天机变化，可也已经能够对冥冥之中即将发生的某些大事有所感应了。
镇辽军天字十营，每营万骑，合十万之数。
“大战在即，谁也不知道始毕那条疯狗到底主攻哪一个方向。”
毕竟现在并不是客套的时候，等打完了这一仗，大家有的是时间。
“去岁要不是着了那些人的算计，堂堂正正一战，始毕那厮绝不是为父的对手！”
再然后便是恐怖的无尽雷霆从九天之上轰然而下，仿佛要借此机会涤荡这世间一切污浊与不堪。
不过他这话，倒是没有任何自我吹捧之意。
可韩绍却在犹豫。
“无妨，他乌丸部有龙族，咱们这边不也有贤婿么？”
如果韩绍那相对贫瘠的星辰认知，没有出差错的话。
韩绍闻言，不禁有些讶异地扭头看了虞璇玑一眼。
“以保全自身为要。”
“岳父说笑了。”
下元之节。
“见过大将军！”
今年这一战，龙族算是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数。
见公孙度难得直呼自己的名字，韩绍扭头望去。
“先入城吧。”
“见过冠军侯！”
不知道公孙度这话从何而来的韩绍，微微愣了一下。
心中略微自嘲一声，韩绍却没有露出什么颓丧之色，反倒是生出几分唏嘘之色。
为了备战，一月之前，之前留在镇辽城尚未调动七营铁骑，已经有三个营和剩下的地字营一道调拨到了冠军城。
故而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韩绍也可以凭借这庞大的万骑军势一举冲破围堵，甚至在八境天人的威胁之下存活下来。
可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又怎么会不知道，兵者，死生存亡之道也。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来了！
“岳父多虑了。”
心中叹息一声，韩绍终于收回了视线。
小气？
“要活着。”
需要他们替他撬动那宛如铁板一块的世族高门！
“冠军要守，廊居同样也要守。”
可韩绍同样也是一个变数。
看着公孙度摇头道。
任何一方被攻破，都会导致另一方局势的被动。
至此三才圆满，便是成势之时！
也难怪这黄天道会选在这一天，一举起事！
韩绍彻底明悟。
原来这一万骑的真正价值，不是用来给之后的战事增添筹码。
而是为了让韩绍保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