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血色尽褪，瞳孔扩张，粉唇微启，似噎了一瞬，又立刻或急或缓地喘着气，连话都说不连贯，“太！太！太太太子殿下！”
红钿的脑袋往下一垂，两个膝盖似有千斤重，身上毫无力气地就要往地下一坠，却又被季书冉及时捞起。
从前红钿与陆定羲并不相识，那时的她不过是才入宫的小宫女，只负责些洒扫的小活，连宫殿都还没安排进去。
只是从那时候起，红钿便早已听闻过这位太子殿下手段之辛辣狠厉。
宫里的小宫女间向来流传着，他们的这位太子爷生了一副神仙皮囊，却包藏一颗魔鬼心肠的传闻。
彼时红钿距离太子的东宫太远，感觉不到，今日一见，红钿却是骇得浑身打哆嗦。
更何况，这位太子殿下，不是早就死了！怎么会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在这，在这宁安宫，还是在主儿的床上！
红钿脑子里乱蒙蒙的，什么都不敢想，但她好歹是季书冉身边的大宫女，尚能知道礼数，懂得进退分寸，也不能给主子丢分。
因此她迅速调整过来，低声参拜，只求陆定羲不要将她这等小人物给放在心上。
“奴，奴婢不知道太子殿下竟在宫中，有失礼数，求太子殿下责罚！”红钿两眼一闭，快声说道。
不过是个小宫女，陆定羲原不想放在心上，可是红钿对他的称呼落进陆定羲耳朵里，却猛变得不好听了起来。
陆定羲的眉心一皱，薄声道：“如今我已不是雍朝太子，而是云昭的新王，你这宫女说话要分得清些，莫嚼碎了舌头。”
喊他太子，喊陆容璋皇上，岂不是把他喊成了陆容璋的儿子？
陆定羲脸色有些难看。
红钿把头低了更低，怕得浑身打哆嗦，“太子殿下恕罪！”
红钿离开床边，一撩裙摆就要对着陆定羲跪下，却被季书冉给伸手按停了动作。
“什么罪不罪，我是不明白，喊你一声太子有什么罪。”季书冉拉住红钿的手腕，拉近到自己的身边。
他对着陆定羲冷嘲热讽道，“王上好大的款，只是摆给我这小宫女看，怕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吧。心里有气与其给个小宫女撒，怎么不当着陆容璋的面发？”
陆定羲脸色微变，眼尾一跳，冷声道：“季书冉——”
“什么事？我怎么了？”季书冉毫不客气地顶撞他道，“你们热闹也凑了，好戏也看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是不是该走了？还要我亲自把你们请出宫去吗？”
受此一难，季书冉自然对这二人没有任何好脸色看，只想着把他们赶紧从宫里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陆定羲正要说话，赫连斐却半道把陆定羲的话给堵住，率先开口道：“书冉，跟我回族里，或者跟我去昆仑都好。人间险恶，去脱俗之地更利于你修养身体。”
赫连斐抓住季书冉的手臂，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
“你之前说的法子，我自会留心，但跟你回去却大可不必。我家人俱在人间，我也不愿舍弃他们独自前往你的家族。”季书冉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手，淡淡说道。
“你不随我走，那你准备如何？”赫连斐与他僵持，不甘就此放手，仍然抓住季书冉的胳膊说，“难道你要安心在这儿做你的皇后，或者跟陈世霄永远在一起？”
他说话时，手下用了用力。
季书冉眉心一皱，道：“我要如何，都与你无关，既然我如今已经心有所属，你就应该放手尊重我的想法。”
赫连斐浅吸一口气，还要再说，忽然一阵嘈杂喧闹声从门口传来，伴随着甲胄刀剑铿锵激荡的道道巨响，又生又冷，听得人牙都酸掉。
刀剑如影，血雨腥风，一道巨响自门口乍起，宫门大开，人影闪至门前，浑身歃血，浓郁的血腥气包裹住冰凉的寒气，直往人的骨头里钻。
高束的马尾荡在胸前，碎发凌乱，带着血，黏在脸上。
陈世霄一身玄甲，赤色战袍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黑瞳幽深如潭底，狂风暴雨搅乱一团，蓄在眼下，轻易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住季书冉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