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受伤的手臂，沈安追着纪云舟上楼。
跑到最顶层的三楼后，她看见他靠在栏杆上，表情凝重的望着楼下应该被砸倒的柳风月。
沈安也跟着从扶手处望下去，一片碎片里，已经没了那个机器的身影。
她猛地转身，后退几步。
扶着栏杆，柳风月紧跟着他一步步爬了上来。
眼睛处的伤口像一个无底洞，楼梯上一路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将枪口对准柳风月，沈安拨开了保险栓。
细微的声音被柳风月尽收耳底：
“想开枪吗？沈安，可是你还剩一发子弹，你要打在我身上哪里呢？”
可怜又嘲弄的语气，明明伤痕累累，他却依旧淡然，散发的某种熟悉的气息，让沈安有些不舒服。
“别靠过来。”
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每次照镜子时都会看到的，那种暮气沉沉的死气。
闷声警告着，柳风月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靠近的速度并不算快，一点点逼近，此时还有心情劝她：
“如果我是你，会把这颗子弹留给你身后的纪云舟，给他个痛快，你保护不了他，如果落到我手里，他会死的很难看的。”
表面沉着的沈安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都落在了柳风月耳中。
最终，他站在了沈安面前，握住发烫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额前，神色凄凉：
“或者，为了保护他，你会杀了我吗？”
血色的液体流到了沈安的虎口，几乎灼热到要把她烫伤，甜腥气弥漫。
瞳孔颤了颤，最后，沈安也没有扣动扳机。
恰恰相反，她将枪一把丢下了三楼，落在那一堆碎片里，轻叹了一声：
“我不会。”
她没办法了。
柳风月那么自信，让她没办法不怀疑，就算她开枪，一颗子弹也是杀不了他的。
沈安可以拿自己的命去跟他赌，但她不能拿纪云舟的命去赌。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放纪云舟走吧，我保证，你的身份他不会说出去的。你还的也已经够了。
柳风月，我不恨你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吧。”
混合的液体从柳风月眼眶涌了出来，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他一把抱住了她，血腥的味道一下子包裹住了沈安，让她有些不舒服。
“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
“真的，我放下了。”
闷声答着，沈安反抱住了柳风月，身旁，纪云舟看着二人，神色复杂的喊了句：
“沈安……”
无人在意。
血色的机液落到沈安肩颈，钻心入肺的凉，又滴落到地板上。
想要从他怀里暂时挣开的沈安被柳风月越圈越紧。
那颤抖到极点的声音，让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
他哭了。
“别看我……求求你沈安，我现在很难看，不是你喜欢的模样了……”
“好。”
极其卑微的语气下，是柳风月喋喋不休的喃喃自语：
“你别怕，只要你开口，我就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没想伤害谁的。”
“好。”
“要是还不能原谅我你就多打几枪，都发泄在我身上，沈安，我不会还手的……”
“好。”
“沈安，等安置好一切我们就出国吧，不要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
用手势示意纪云舟先离开，神色空洞的沈安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好。”
“我都答应你，只是抱的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双唇紧绷，在他们的交流中，纪云舟沉默的离开了三楼。
走到客厅中后，他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明明隔的很远，却十分清楚的听到沈安念了句：
“Deactivate.(机器人控制指令：终止运行)”
无边的慌乱一下子涌上了纪云舟的心头，在他眼前，沈安靠在三楼栏杆处。
后仰而下。
巨大的破碎声里，无边的血色晕染而开，流到惊慌跑过来的纪云舟的脚边，落在他颤抖的瞳孔里。
“沈安……”
推开那沉重的手臂躯壳，沈安在一片吊灯碎片里坐起来，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身下。
眼神茫然无措。
碎片已经深深扎入了柳风月的一侧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