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在得知了一个女人的特质之后,居然哭了?
这让学识广博的陈湘瑶立即想到了1889年意大利的都灵,卡罗阿尔伯托的广场上,一位大哲学家看见一名马车夫用鞋子抽打一匹老马后,他情绪激动,冲上去抱住马的脖子痛哭,直到昏倒。
虽然两者间的主体不同,时代也大不一样,但在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里,陈湘瑶早已对李墨曜有了新的认识。他并不是一个一味执着于技术的理工男,他对世界有着深入的哲学理解,他在德国留过学,应该听过这个故事。
令陈湘瑶难以分辨的是,李墨曜的哭和那位大哲学家的哭究竟是不是同一种意思。他因自己而哭,会不会在隐喻自己是那匹被抽打的老马?程序是理性的,但李墨曜本人绝非纯粹的理性派。
绝望!
陈湘瑶的脑子“轰”地一下,她敏锐地觉察到了李墨曜在这一段时间内一直埋在心底的情感。
没错,就是绝望,尽管他表现得如沐春风,又犹如野草般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但他的内心是枯死的,是绝望的。
因为自己而绝望……
在妙妙隔着橱窗的注视下,陈湘瑶流出一行眼泪……
在曾经的私人会所露天平台上,昔日里的痕迹早已被拆除一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新商家迟迟没有入驻。踏入这还含带着春日冷风的高空平台,高跟鞋的声音并没有分散坐在户外桌前两个正在饮咖啡人的兴致。这里早已没有服务员,但他们桌上的咖啡是热的,一个很鼓胀的野外生存包放在桌角的一侧,桌面上摆放着全套的户外咖啡装具。
一个面色有些黝黑,但充满健康阳光气息的中年男人娴熟地摆型着咖啡壶,他正对着陈湘瑶,见到她款款走来,放下刚倒满咖啡的杯子,朝着他抬起胳膊反勾了几下手招呼过来。
陈湘瑶望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脸渐渐找回了记忆,露出一抹微笑。
李英勋深吸气,靠在椅背上,而陈湘瑶坐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她大方地说:“姚老板,好久不见……”
姚智宸那张明显长年在户外接受阳光照射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咧了咧嘴说:“五年前你看中这里的时候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陈湘瑶呼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了夜店神秘女老板的风姿,她像一个接受训示的小女孩儿一样低下了头说:“当然记得,您当时说,只要你想这里就是你的。”
姚智宸满意地点点头:“你用了两年就做到了,这说明你的天资比一般人要高得多,但是你知道吗,人的迷失也就是从成功那一刻开始的。”
姚智宸很久没有回沪上了,连他好兄弟江伦的葬礼也没有参加,听说那一段他一直在非洲,这位热衷于自然保护的大老板从来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是说说而已,但这次他一回来就和李英勋坐在一起,也只找了陈湘瑶一人坐陪。
就在陈湘瑶被问得不知所措之际,李英勋替她解了围。
“她做的已经不错了,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远没有她做的好。华宇那一大单投资就让她赚够了这辈子花不完的钱,你又何必苛责呢?”
姚智宸摇摇头:“老李呀,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吧,那时我二十出头,你也才三十多岁,你见到我们什么时候为钱低过头吗?”
李英勋不以为然:“可你是你,她是她,你没有她的过去,又怎么能勉强她做出你一样的选择呢?何况……江伦就没有错误?”
中国讲究人死为大,李英勋却没有这个顾忌,他是个美国人,哪怕是一个在沪上混迹了二十多年的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