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的摆设精致而典雅,所用之物也是珍贵至极,就连墙角插花的瓷器都是出自万里之外的名家之手,价值连城。
玄木所制的长桌前,一张刻有日月星河之景的檀椅置放于此,与宣平帝的龙椅相视而对。
这是苏玉的位置,御书房中,也只有他能有资格同当朝皇帝落身座谈。
“陛下。”
苏玉行了一礼,自顾坐下。
身后,禁卫统领默默退居房外,伸手将门扉掩上,双目如鹰视,安静的守在那里。
宣平帝李迁注视着眼前这个模样与九年前首次相见时一般无二的年轻面孔,将成堆的奏折推向一边,温和一笑。
登基数年,朝事无数,繁琐驳杂,他的鬓角不知不觉间已生出了一缕白发,每日出寝时都会在镜前将之撇于耳后,细心的藏好。
而反观这位修道天资横溢的国师,近十载的岁月抚过,似乎没有在其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数年未见,国师依旧风采似往昔。”
李迁的目中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慕羡,转瞬之间又被他隐匿。
与寻常的臣子不同,苏玉看向当今皇帝的眼神十分平静,见不到一点臣君之间的诚惶诚恐。
在他眼里,无论是坐拥江河万里的皇帝,亦或是街边摆摊叫卖的小贩,只要不入仙途,尽皆是凡俗。
生前的风光与窘迫差距再大,死后也不过黄土一抷。
岁月不停,容颜易老。
不入仙道,终究只是顺着时光长河蹒跚推攘的芸芸众生。
苏玉回以淡然微笑。
“陛下也一如当日踏临金銮殿般器宇轩昂。”
他略加恭维了一句,不想再谈及此番话题,开口道:“我于诸地行走多年,尝遍人间,修行之余,又在许多地方发现了阴府的踪迹……”
李迁听后,面上流露出一丝严肃。
“多日前,瑾应道长来过素玄,与朕提及过此事。”说到这里,他话语一顿,视线落在苏玉身上,“国师,依你之见,九年前的事情是否还会在楚地重演?”
这段时间里,楚国各地都有关于阴府的消息传回京畿,上书的奏折中有近乎一半都是与此相关。
这让李迁不由得回忆起了辰武帝在位的最后一年时光。
今日之景,与曾经何其相似。
望见他眉眼之间散不去的忧愁,苏玉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
“我既在这国师之位,那精怪鬼神之事便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如今向陛下述说只不过是提醒一番,安抚民心,至于大的乱子,根本无需忧虑。”
他不怕阴府搞事,反倒是希望那些暗地里的家伙能真正的掀起一场堪比当初九年前的大风波。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费心思的直捣黄龙,将之皆数拔出。
武松自有伏虎之力,但面对苍蝇蚊虫时,更多的还是不厌其烦。
“朕明白国师的能耐,回想曾经素玄城的一幕,依旧让人心神震撼,但……”
李迁收起了笑容,一国之君的气势浮于面上,不怒自威:“你知道朕真正担忧的是什么,我至今还记得国师当日入主钦天监时与朕说过的话。
‘仙凡有别,鬼神精怪,尽皆不该扰乱凡俗。’
然则,南疆却在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羚羊山。”
他双眸盯来,想要从后者脸上看出什么。
可惜,苏玉神情始终平静,毫无波澜。
身为楚国的皇帝,李迁面对逐燕丘任何修士都不会有点滴胆怯。
这些追求仙道长生之士,尽管纳天地伟力于自身,移山填海不再话下,但楚国国运鼎盛,天子更是龙运汇聚的源头,没有哪个修士会对这样的一国之君出手,也不敢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