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夏往外推,贝程橙往外拉拽,言道明有些厚实的身子仍稳如泰山。
“拿铅笔戳?哈哈。”在言道明看来,这点威胁形不成什么威慑力,“老子我皮厚,你扎多少下都没事。”
“哎,言道明,你终于肯承认你皮厚了?”贝程橙坚决站在和言道明对立的那一边。
“十,九,八,七,六,五,一,”言道明左手飞速比划着几个数字,“好了,告诉我,你画的是哪位你爱慕的女神?你不说,我可抢你的大作了。”
“我哪有什么爱慕的女神?”余正夏左胳膊肘在言道明身上使劲推推,却半点没推走,“那就是个普通姑娘。”
“快告诉我,那姑娘多大?叫什么名字?跟你什么关系?”言道明连珠炮似的抛出一连串的八卦提问,像个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小报记者,又像块粘在身上怎么也下不去的牛皮糖,“是跟你一个画室的吗?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进入婚姻的殿堂——”
“——言道明你能不能行了,”贝程橙边说,边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你大学读个八卦专业正好,出来去个什么伟卓工作室当助理,搞个周一见什么的,正好。”
“切,那小破地方怎么能发挥我的才华?”要不是知道言道明在开玩笑,这话听得贝程橙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今天下午在课上干了一瓶二锅头,醒不了酒,“算了,还是去吧,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去去去,就你还惟吾德馨呢?”贝程橙又卷起垫板,作势要往言道明身上打,“都臭出二里地了。”
“请问余正夏同学,你跟画上那个姑娘有过什么零距离接触吗?”言道明还真是小报记者上身,不,他就是个小报记者。
“我跟她啥距离接触都没有,”余正夏表明清白的时候,他和言道明的座位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言道明你别往我这块儿挤行不,我求求你了。”
“不行,你肯说实话,我就放过你,”言道明依旧不肯放过他同桌,“天下姑娘千千万,你为什么非得画她,舞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你干嘛不画画舞姐姐?”
是啊,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你的画里?
谁都没注意到,往常白天鹅般漂亮的郭冰舞,突然就失去照人的光彩了。她低着头颅,似乎是在继续打她的糖果传奇,其实屏幕上只有她手机的主界面,什么都没有。她知道他的画会给谁了,她一直以为,草纸上淡淡的女生轮廓,是在画她。两根拇指在主界面上摆弄来摆弄去,她敏锐的小心思,又在阴天里翻了船,差点没被海浪卷起,差点没沉了海底。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他还没给她画过画呢。确切来讲,他的笔下也并非没有过她的影子,但那只是他高一的时候给他们四个画的Q版卡通画,每人一个手绘头像。他还没单独给她画过画。这个事实,她一直知道,但直到现在位置,她都不肯意识到,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余正夏呀,你也给我画一幅呗。”
十几个字那么短,却死死卡在心头的某处,干涩到死活都吐不出来。她在表演小课上练巴金的《海上日出》,一整篇一整篇地练,每遍都是三百多字,郭冰舞朗诵的时候,从来没练卡壳过,感情饱满。现在,她却知道,叫她说这十几个字,她是绝然说不出来的,就算说出来,也只会是干巴巴的,带不上她想叫这十几个字有的感情色彩。她怕说出这句话,更怕这句话之后他的答案。倘若他拒绝了,不管委婉还是不委婉,她都会掉陷进茫茫雪地里——这边,沼泽般的雪地,可是有零下几度十几度甚至二十几度那么冷。十几个字,是横在她心头的咒语,她忌惮念出咒语后会发生的事,念不出来。念不出来咒语,她就只好听,听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想些歪里歪气的,我画一个姑娘,就非得跟这个姑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那我这辈子不知处过多少个对象了,”余正夏继续用他的胳膊肘推言道明,愁人的是,怎么推都推不开,“那就是我在画册上见的一个速写画,我觉得这画画得好,就记到脑子里了,今天晚上有空了,就默画一下,练练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默画?什么是默画?哦,我想起来了。”言道明脸上难掩失落,“好你个余正夏,原来那女的跟你没半毛关系,你怎么不早说啊?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有情况呢。”
言道明现在的表现,活生生像一只猎豹,闻到远方隐隐约约的猎物气味,就想扑过去,没成想,他扑过去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猎物,那里只是空有一团猎物的气味,及其逼真,却毕竟不是猎物的肉。
“言道明,我劝你思想纯洁一点,”见言道明大败,贝程橙又开始了她的训话,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人家就是画个画,你非说人家喜欢女孩子。”
“我思想怎么不纯洁了?不就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点而已嘛,你别跟个教导主任似的,丁大点儿事儿,都能上升到什么不纯洁,”言道明反驳,“再说了,你思想纯洁啊,还好意思说我?”
“对啊,我思想纯洁啊。”
贝程橙两手叉腰,原意是要表达她的旗开得胜。言道明看她叉腰的模样,却愣是作了番新的解读。没想到,这姑娘腰还挺细的,简直能让他盈盈一握,平日里被筒子一样宽大的蓝校服遮盖着,根本看不出来,真是浪费。言道明发现,自己居然咽了咽口水。她的腰身,只是被校服粗略勾勒了下形状,不像网上一抓一大把的露腰图片那么诱人,为什么他却要对着咽口水?
“言道明,你看哪儿呢,你猥不猥琐?”贝程橙气着,笑着。
“你能不能别叫人误会我是个色狼?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言道明开始有力反击,“再说了,你思想那么不纯洁,还那么猥琐?”
“我都哪儿猥琐了,有本事你说出来啊,”贝程橙的小白脸蛋鼓鼓的,“你要说不出来,罚你把小卖铺所有的辣条都承包给我。”
“哎呀,贝程橙,”言道明的表情温和了些,“女生吃辣条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净找借口,那男生吃薯片吃多了还对身体不好呢,”贝程橙一眼看破言道明的虚情假意,恰如孙悟空一眼识破了白骨精,“说不出来,就赶紧给我买辣条去。”
言道明不张嘴,就这么看着她,眼神仿佛在坚定不移地说不。
“不想买辣条,也可以,”贝程橙缓缓开口,言道明看她,就像看到了办公室里得意洋洋要罚他抄单词抄二十遍的孙老师,“你承包千达广场的哈根达斯吧,所有口味都要。”
“好你个贝程橙,”言道明手直指贝程橙脑袋,“你思想不纯洁也就算了,还敢说我思想不纯洁,还敢支使本大爷给你买辣条买哈根达斯,哎,我说,你这娘们儿怎么这么烦人呢?”
“我告诉你,我不烦人,烦人的是你。”贝程橙小手也指着言道明。
郭冰舞终于舒一口气。笑容在她脸上绽放,虽有点傻里傻气,却是十分灿烂,灿烂得像朵长得高高的金向日葵。她笑的当然不是前面两位活宝在争执到底是谁烦人。她原以为她对她前桌的希望破灭了,整片心暗得像暴风雨来之前的黄昏,后来,她才发现,刚才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于是,顷刻间,她的乌云又很快散了,露出浅蓝色的天际,露出天际边绚亮的日光。太好了。
教室里忽然传来《土耳其进行曲》的音乐,同学们却还迟迟不愿拿出课本。
“这回咱总该上课了吧,”政治老师笑呵呵的,“都打上课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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