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束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是三榜进士出身,标准的儒家士林。
在他和其他儒家士大夫眼中,所谓士农工商,只有士才能是统治阶层,读书人才是凌驾所有阶层之上之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一个商人在他面前谈什么商人重契约,做事高效,而且比士大夫强。
如果这话是杨达自己的,他一定叫衙役进来,狠狠的用手掴掌这个杨达的嘴脸,不把脸打肿,牙齿打掉光都不算完。
但这话,杨达点名是刘宇所,这就不是他张心束能随意殴打羞辱了。
真要打了杨达,打的却是刘宇的话,等于下令痛殴刘宇,这个责任,他张心束负担不起,或者他惹不起刘宇这个三品武将外加广记东主。
张心束端起茶碗,勉强道:“这话听着实在是荒诞。”
端茶送客……杨达弓腰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着杨达的背影,张心束两手气的直抖,此时他恨不得立刻辞掉这个知县不做,也不想自己十年苦读的心血最终落在这里被一群商人横加侮辱。
哪怕是放去江南为官,被江南当地缙绅和生员挟制,好歹大家都是儒家士林,绝不会有缺面和他什么商人优于士大夫这样的混账话。
杨达离开之后,张心束心中恶气难出,忍不住写了一封信,把杨达的话一字不漏的抄录下来,然后派人送去给侯亥知晓。
“混账,可恶!”
看完信,侯亥拂袖一扫,室内盖碗和放着细巧点心的杯盘都被扫落了一地。
对侯亥这种师出名门的二榜进士来,杨达的话不仅是侮辱,更是对儒学法统的挑战。
一旁的幕僚展布闻道:“刘宇这人,以前看只是一个幸进之辈,有些钱财,巴结了巡抚和总兵补为武官,在地方上有些势力,又有胆魄,竟敢谋刺巡抚,现在看来,此人竟是枭雄一流,其所为所行,图谋甚大。”
另一幕僚陶一钱道:“还好汪先生将东翁放在大同,提前发现这人图谋不轨。不过东翁,现在还是要等时机,暂时还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侯亥缓缓将气息调稳,知道这两个心腹幕僚见识都不凡,而且两个人俱是东林一脉,也都是举人,虽然是幕僚身份,却也算是半个友人。
这两人都现在对付刘宇时机不合适,侯亥知道他只能暂时隐忍。
“最近京城的风向如何了?”侯亥问向展布闻。
展布闻道:“魏阉新补了沈翭入阁,又有徐大化,霍维华等人依附,羽翼渐丰。”
“汪先生可有施展布局?”
“现在还不到决裂之时。”展布闻和汪文言关系较近,对京城动向比侯亥都清楚一些。
接着,他又道:“自老奴渡辽河之后,广宁危急,京城人心不稳,多半是为着辽东之事。大同这边,朝中唯恐生『乱』,别事皆不愿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