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旭的记忆里,这潘诞在嵩高山为杨广提炼仙丹,练了好几年,花费钱财不计其数,而且说他自己是神仙,已经活了三百多岁,杨广特擢潘诞为三品官员。后来潘诞炼丹没有成功,杨广认为潘诞骗自己,抓了要杀头,潘诞又以各种理由辩解自己炼制仙丹之所以没有成功的原因,但最后仍被杀了。
这事赵旭曾经听王若熙讲过,没想到这会老道士说他的师弟就是潘诞。
“潘诞是你的师弟?”赵旭疑惑的问:“我听人说,他自称自己活了三百岁,而你又是他的师兄,难道你这会已经三百多岁了?你有四百岁?”
老道士嘴里嘁了一声:“我是他师兄,没必要我就三百多岁四百岁吧?要看入门的早晚,他要是两百九十九岁入的门,不就才一年时间,我入门五十年,难道我不能为师兄?”
赵旭笑:“哎呀,按你这样说,的确如此,不过潘诞有三百岁没有?”
老道干咳了一声:“这个,我却不知道了。我没事管人家多少岁干什么?他只要叫我师兄就行,论资排辈!懂不懂?这叫论资排辈。”
赵旭:“说到这,我还没请教道长你的法号是……”
“贫道清风,就是刮风那个清风,”老道士又喝了一口酒,赵旭笑说:“那你师弟潘诞不会法号明月吧?”
“对呀,徒弟你说中了,为师我叫清风,你师叔他就是叫明月,这有什么?难道有什么忌讳?”老道士倒是有些不解了,赵旭心里大笑,觉得这个老道士挺有意思,心里有了主意,说:“那好吧,既然你说的那么神奇,我反正也没事,就跟你到嵩高山走一趟,看到了之后那个明月师弟到底认你不认。要是到时候他不认你,我再投奔少林寺也来得及,反正顺路。”
清风一听也笑:“我看啊,你这和尚绝对是当不成了,你就等着拜师当我的徒弟吧。”
两人只是一匹马,赵旭到了前面集市,看准了一家酒路边的酒肆进去吃食,里面有个满面横肉的壮汉吃饱喝足却不付账,还借故将店里跑堂的打了一通,而后上马扬长而去,赵旭心里一动,连忙和清风上马跟了过去,到一个偏僻地段,将这壮汉从马上扑到,噼里啪啦的痛打一顿,将他身上钱财全部掳走,又夺了这人的马,走时怒骂道“这是有人让我给你一个教训”。
这人被赵旭打的懵了,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谁要给自己一个教训。这下赵旭和清风老道士一人一骑,方便了许多。清风见赵旭这样做事,有些乐不可支,两人就这样一路过去,遇到欺行霸市为非作歹的,赵旭就“打抱不平”,顺手牵羊的顺了不少财物,以至于老道士顿顿有酒有肉,越发觉得这个头发越来越长的和尚很有意思,甚合自己心意。
这样非止一日,两人终于到了嵩高山,果然见山上锦旗招展,深阁琼楼,珠宫贝阙,一片片的建筑巍峨耸立,到不像是道家场所,而像是皇家宫阙。赵旭心里已经疑惑多日,问清风说:“你这明月师弟法场何其奢华,你怎么不早点来找他,也比在外浪迹的强,起码也混得腰肥体胖,酒肉穿肠吧?”
清风摇头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谓人各有志,他喜欢这样,我喜欢那样。懂?”
赵旭摇头表示自己不懂:“谁不想过好一点?什么就他喜欢这样,你喜欢那样?难道你就喜欢吃苦?还是说你没他那种本事?以咱两的交情,你就是明说自己不如师弟明月,也没什么嘛。”
赵旭本以为清风会和自己争辩几句的,但是老道士却什么都没说,两只眼眯着往山上的道观看,越看眉头越皱,只见那山门“嵩阳观”三个大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叹了口气说:“咱先找个地方歇会脚吧。”
两人找了个酒楼吃饭,清风菜没吃几口,酒已经喝了几壶,显得闷闷不乐,赵旭想要问他,再想想算了,他若是想给自己说,自然会讲,他若不想说,自己总问,倒是显得是在强迫他。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清风的酒也喝了十来壶,满脸红赤,赵旭要了客房,扶他进去休息。
清风头挨住枕头就鼾声大作,一直到了月上梢头才醒来,也不起身,躺在那里望着窗外,但是入眼就看到了嵩阳观的那一片建筑,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坐起,却看到赵旭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清风微微一愣,问:“你没睡啊?”
赵旭没吭声,给清风倒了一杯茶,清风踢拉着鞋过去,将茶满口喝了,赵旭又为他倒了一杯,清风说道:“小和尚,这一路烦劳你照顾,我老道心里感谢。老道行走江湖,阅人无数,知道你是个善心的人,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笑,咱们明早就此别过,如果有缘……我看大多数是无缘了,就愿你早点做了少林寺的主持吧。”
老道士一直和赵旭调笑没正经的,这会却深沉起来,赵旭故意道:“咦,你这人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见你师弟明月后,还我酒钱的,我心里还想能跟你到嵩阳观和你师弟混个脸熟,搞个好差事干干,你这怎么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清风没抬头,看着茶杯说:“酒钱么?我老道就这张老脸,赖一回帐,不给了。你当和尚好好的,别做道士了。道士没有和尚吃香。”
赵旭问:“为什么道士没有和尚吃香?你不能因为自己混的不行,就否定了整个道门吧?你瞧你师弟明月,天下哪个和尚能和他比?”
清风摇头:“福兮祸所依。自古以来,做道士的就没有几个能够活的好的,能善终的,更是凤毛麟角。还是和尚好,佛门讲究今生的冤孽来生的福报,让人这一辈子甘愿受苦,只要忍受,下辈子肯定能过的好,让人隐忍,给人希望,因此信者众多。而道门则讲究清修,顺应万物,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这就有一个境界,试想这世间人人皆是凡夫俗子,有哪些个人能真正做到‘清静无为’‘存乎本心’呢?”
“远的来讲,商周的姜子牙,春秋的范蠡,近的来讲,汉代的张良,这些人都是我们道门的表率,但姜子牙年愈八十还在渭水上垂钓,若不是文王发现了他的才能,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出人头地?何况一般的人谁能活到八十岁?也难怪他的妻子看不到希望跟他离婚,这不能怪人家女的,只能说自己让跟随你朝夕相处的人看不到希望罢了。”
“范蠡,张良,这两人虽然辅佐帝王成就霸业,但最后没有一个不功成身退而明哲保身的,你能说他们心里没有怨念?”
赵旭见清风说的认真,也正色说:“道长胸内有丘壑,生平多阅历,酒钱的事,纯粹是我玩笑话,师傅不要当真。我叫你一声师傅,也是当得的。”
清风摆手说:“不然!让你叫我师傅,那是玩笑,千万不要当真。我这人其实不配给任何人当师傅,我自己几斤几两?一天三迷瞪,醉的晕晕乎乎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怎么能当人师傅?纯粹误人子弟。生平多阅历这一点我倒是认了,痴活了六十有一,走的路多了,见的人多了,如此而已。至于丘壑,这个真没有,唉,懂得多,未必就能过的好。”
赵旭听了没吭声,清风说:“我劝你最好远离嵩阳观,甚至远离道家。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而是,这观里,应该说我的师弟最近必有灾殃,我也会跟着倒霉,咱俩又对脾气,我不想你跟着受牵连。这一路其实老道士是存了私心,想让你跟我来,一者有个说话的人,二来,就是能让你给我买酒,但是没想到和你越是相处越是觉得你这人好,而我下午在山下细看,见观顶黑气盘绕,灾祸已经不远,真是每况日下。因此本来想让你到山上道观里盘桓几天的,这下就不了,免得害你受牵连。”
赵旭诧异的问:“师傅你还会看风水?”
老道身子坐直,瞪眼道:“什么是我还会看风水?我本身就会,还不止看风水,我会的多了。”
赵旭见老道又故态复萌,笑说:“那敢问师傅你还懂什么?”
“我……算了,我什么都不会,”清风又黯然了起来,赵旭等他将茶喝完,再给他添上,清风摇头说不喝了:“这茶到底不是酒,喝了只想尿。”